雅加达警方8月26日释放156名高中生，他们因参与前一天在史纳延区国会大厦外举行的示威活动而被拘留。私召电单车司机（ojol）——雅加达一个日益扩大的城市贫困群体——也参加示威。示威活动在雅加达多地爆发，最终聚集到国会大厦。示威者投掷石块和燃烧瓶，警方则动用水炮和催泪瓦斯驱散示威者。
8月28日爆发第二轮示威。上午是隶属于印度尼西亚工党的工会成员示威，他们实际上是支持政府的；下午至傍晚时分，更多高中生、私召电单车司机和一些大学生加入示威。警方在驱散人群的过程中，一名送餐的私召电单车司机被警用装甲车碾过身亡。他的死讯在社交媒体上广泛传播，引发接下来几天全国示威，一些地方还发生示威者与警方的肢体冲突，以及纵火烧毁车辆和建筑物的事件。
这些示威活动由社交媒体上疯传的贴文发起。这些贴文引起强烈共鸣，因为积压已久的愤怒情绪在2025年加速爆发。必须注意的是，雅加达及其他地区的示威者主要提出以下诉求：
民众对国会议员的巨额收入和警方的暴力行径感到愤怒，这成为许多社媒评论和示威活动的焦点。废除国会议员津贴和取消对普通民众的苛捐杂税等诉求，同样备受关注。在30多个城市动员起来走上街头的数千民众当中，多数人并不属于任何组织，但也提出其他诉求。
过去几年，印尼因各种问题爆发各式各类的示威。最近一次引人关注的示威发生在8月13日至14日，中爪哇省帕蒂县民众聚集在县长办公室，抗议县长苏德沃将农村与城镇土地建筑税（PBB-P2）最高上调250%，要求他辞职。县长拒绝与示威者会面，导致冲突升级。警方动用水炮和催泪瓦斯，抗议者则纵火烧毁一辆警车并冲破大门。中爪哇和苏拉威西等地也相继爆发类似的税务抗议活动。抗议活动结束后不久，政府作出让步，下令取消增税。
当这些示威在社媒引发热议时，印尼的政治精英却表现出令人震惊的麻木。这反映出20年来政党垄断统治所滋生的根深蒂固的有错免于责罚心态。民众在社媒疯传“印尼是黑暗的”“我们现在就离开这里吧！”和“印尼不OK”等口号，并挂出“海贼王”旗帜；政客却给彼此加薪，歌颂国家繁荣，宣称印尼“沐浴在光明之中”和“一切安好”（baik-baik saja）。他们批评民众贪婪，增加民众缴纳的税费，传递“教师是国家负担”的印象（尽管他们没有明言），并将国家最高荣誉授予严重涉贪的商业大亨或任职未满一年的内阁部长。
由于缺乏政治领导或思想，这股示威浪潮很快便消退，8月25日开始，到8月30日已逐渐平息。8月31日，当总统普拉博沃授权警方和军队对骚乱采取强硬行动时，雅加达已相对平静，其他地方只发生零星的小规模示威。在为期一周的示威活动中，至少有六人在与警方的冲突中死亡，另有四人死于街头纵火。数百人仍被拘留，一些人下落不明。政府首次逮捕非政府组织的成员，指控他们传播制作燃烧瓶的教程和煽动纵火焚烧警局的贴文。然而，广大公民社会对这类指控深感怀疑，并认为精英、警方和军方情报部门挑衅及参与了示威。许多公民社会人士担心针对力度将加剧。
然而，正在急切追求总统普拉博沃提出的8%国内生产总值（GDP）增长目标的政府及整个精英阶层，都无法承受因一波又一波的示威和骚乱吓跑投资者的后果。那五天里，股市持续下跌。政府和精英阶层应对示威活动时，出现一个引人注目的新特征，即接连作出高调让步：取消国会议员的大幅加薪，多名精英人士发表“请求原谅”（minta maaf）声明（向国家道歉），将最麻木的国会议员降职处理，承诺进行国会改革，开除一名警察和对碾过私召电单车司机的装甲车司机降职处理。9月8日，财政部长慕燕妮被撤换，为这一波骚乱画上句号。慕燕妮的郁闷表情在社媒疯传，已成为政府征税与紧缩政策的象征。
新任财政部长普尔巴亚（Purbaya Yudhi Sadewa）上任后的第一份声明，同样显得麻木和缺乏同理心，在社媒遭到嘲讽。他声称最近的抗议只是少数面临困境民众的声音，并宣称，当他实现6%或7%的经济增长率时，民众的不满情绪就会消散，人们很快就能“吃得饱饱的”（makan enak）。他上任不到24小时，印度尼西亚大学的学生就举行示威，要求他下台。毫无疑问，印尼正在进入一个抗议活动充满不可预测性的时期，这将考验公民社会组织能否提出有效解决方案，来回应民众的不满情绪。
作者Max Lane是新加坡尤索夫伊萨东南亚研究院访问资深研究员
吴汉钧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