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东马沙巴州议会即将在11月上旬届满,州选可谓箭在弦上。两年多前的西马六州州选被当作马国首相安华执政的初考(当时他的团结政府上台不足一年),因此沙巴州选被多方视为安华政府的期中考。至于马六甲、柔佛、砂拉越等预计在明年举行的州选,则可谓是横跨东西马的模拟考试,之后就迎来安华政府的期末考(下届大选)。
但这场沙巴州选真是安华政府的期中考吗?我看未必,它反而像是一场实质上的窝里斗大戏。两年前的六州州选,朝野排阵壁垒分明,就是在联邦层次共组团结政府的希盟与国阵为一方,同主要的反对党联盟国盟一方硬碰硬,结果虽然各自执政的州属未变,但国盟趁着之前全国大选的绿潮高峰,在高度城市化的槟城和雪兰莪大有斩获。所以,安华政府那场初考只是勉强及格。
但当下的沙巴政坛,主要政党几乎都在某种程度上是团结政府的成员,或以某种方式支持团结政府。如沙巴首席部长哈芝芝所领导的沙巴人民联盟,就是团结政府成员,在州层次属于反对党的国阵与民兴党也是如此。类似的“国和州不和”的有趣现象,在上世纪末的砂拉越也发生过,当时砂州主要反对党达雅党,也与砂州一众执政党一样,都是执政联邦的国阵成员党。如今这场沙巴州选,排阵极为模糊不清,在很大程度上,可说是团结政府在沙巴有政治利益的成员党之间不折不扣的窝里斗。
哈芝芝所领导和主导沙民联的民意党,其实完全没有面对过选战。在上届州选,他和一众州议员是在执政联邦的国盟成员党土团党旗帜下上阵的,他们获胜的主要原因也是依靠土团党执政联邦的优势获得大量资源;哈芝芝也是在时任首相、土团党主席慕尤丁的力挺下,才荣登首长宝座。但在两年多后的全国大选中,因国阵不肯继续共组联合政府,国盟未能蝉联执政,哈芝芝起初宣布支持国盟,但很快就顺应时势支持安华任相,不久后率领一众议员退出土团党,才接手民意党。之后,又有多位在野州议员识时务者为俊杰,跳槽入沙盟。总之,来届州选将是民意党的初试啼声,虽然候选人将在沙盟旗帜下出战。
但在州执政联盟的沙盟里,还有其他许多成员党,最主要的当属团结党和立新党。团结党是在40年前由沙巴主要土著之一卡达山族终身最高领袖百林所创办,在上世纪末也曾单独执政沙巴近10年。立新党则为百林胞弟杰菲里所领导,近年声势与团结党不相上下,甚至有超越之势。在沙巴有别于西马的政治氛围里,开宗明义以捍卫某个族群利益为政治奋斗目标的,会被普遍认为政治不正确。所以,无论是民意党、团结党、立新党,还是其他沙盟内外活跃沙巴政坛的政党(也许国阵里的巫统、马华除外),表面上都会自诩为多元族群政党,哪怕多为单一族群所主导。但这样一来,在很大程度上受族群分布影响的州议席该由哪个成员党上阵,也就争论不休了。沙巴州选之所以一拖再拖,其中一个主要因素,便是沙盟的议席分配争议,好像一直到最近才算勉强谈妥。
在沙巴政坛的反对党阵营里,国阵原与沙盟共同执政,但在2023年初联同民兴党企图推翻哈芝芝不果后,黯然下野。但它在不同的组合模式下,曾执政沙巴几十年,政治势力仍不容小觑,会对沙盟造成不小的压力,硬碰硬的话,搞不好会两败俱伤。所以,近日安华也努力推动沙盟与巫统之间妥协谈判。虽然巫统中央看来有意媾和,沙巴巫统的主流派还是摩拳擦掌,力图与沙盟在许多议席一较高下。
至于民兴党,在2018年上台执政沙巴不过两年多后,即因议员跳槽而倒台;在之后的州选里赢得最多(但未过半)议席,却又未受邀组织州政府,当然耿耿于怀,当下宣布会单独上阵此次州选,誓与其他政党硬碰硬。最有趣的当属希盟,它在此次州选,既与沙盟结盟,又与国阵结盟,但沙盟与国阵是死对头。因此,无论是在议席分配上抑或政纲宣导上,希盟如何驾驭这部双头马车,不致顺得哥来失嫂意,也很考政治功夫。至于希盟与民兴党之间,基于民兴党曾西渡到希盟的西马传统地盘不果,以及希盟在2003年初的风波里选择投向沙盟一方,看来在选前也难以合作。
国盟虽然也宣布会参加沙巴州选,但看起来,亮点还是越来越强势的伊斯兰党能否赢得一或数个议席。所以,这场州选说直白点是窝里斗,而不是真正意义上考验安华政府表现的期中考。唯一的定数是应该没有任何政党会赢得过半议席,单独执政,又要谈判合组联合政府。所以,投票日会有漫长的夜晚,甚至会再拖上好几天,沙巴未来几年谁属,方能有分晓。
作者是新加坡国际事务学会(研究所)高级研究员
马来西亚太平洋研究中心首席顾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