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昭根:欧洲仍需要最后一战

8月18日,白宫上演罕见的多边外交场景:美国总统特朗普与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举行双边会晤,随后与多位欧洲领导人共同会谈。这场“乌欧组团”式外交,不仅是对俄乌战争局势的回应,更是欧洲就自身战略定位的一次集体申辩。

访问充满象征意味,却凸显美欧在停火顺序与安全保障分担上的分歧。欧洲倾向“先停火、后俄乌美欧四方谈判”,并争取美国对乌安全兜底;特朗普则主张由欧洲承担主要责任,不再坚持停火作为谈判前提。在外交礼仪上,这种差异表现得更为直观。8月15日美俄首脑在阿拉斯加会晤时,特朗普亲赴机场,铺设红地毯迎接仍受美国制裁的普京,并与他同乘美国总统专车前往会场;三天后对乌克兰及欧洲领导人的接待则显得务实简约——送给欧洲领导人的是一只普通的笔盒,赠予普京的却是一件白头鹰雕饰。这种象征差异,鲜明映照出特朗普眼中俄罗斯与欧洲的地位落差。在一众欧洲领导人的高规格“陪同”下,泽连斯基二度访美,才维系住表面上的“一团和气”。

从更大背景看,俄乌战争已持续三年,前线胶着,和平无望,乌克兰虽仍坚韧抵抗,但资源与士气严重消耗。特朗普回归政坛更令乌克兰及欧洲盟友不安,他暗示愿接受俄罗斯对部分乌东地区的控制,以换取停火。

在这种战略焦虑下,泽连斯基与欧洲领导人联袂赴美,试图展现欧洲统一战线。他们不仅要争取美国继续援助,更要捍卫以主权、法治与多边主义为核心的欧洲秩序愿景。

然而,这场外交行动亦暴露欧洲的尴尬。尽管组团看似团结,但欧洲在俄乌冲突中的角色早已边缘化。从战争初期的斡旋失败,到后期的制裁与援助,欧洲始终未能掌握谈判主导权。美国通过“第二轨道”外交与俄罗斯直接接触,而欧洲“连房间都未能进入”。在特朗普的和平构想中,欧洲更像陪衬,而非战略参与者。

美欧分歧与落差让欧洲意识到:若不能展现团结与实力,便难以进入谈判桌,更无法保障自身的安全与未来。

首先,欧洲必须追求战略自主。长期以来,欧洲在安全事务上高度依赖美国,从北约框架到情报体系几乎皆由华盛顿主导。俄乌战争进一步放大这种依赖。如果此刻欧洲无法提出自身的和平方案与安全架构,未来每当俄罗斯制造危机,欧洲都将陷入被动,沦为美俄博弈的筹码,甚至被美俄玩弄于股掌之中。

其次,欧洲须要捍卫价值体系。从法国、德国、波兰到北欧,欧洲国家一向以规范性力量自居,强调人权、法治与民主。但若最终接受领土妥协、放弃乌克兰主权完整,这一价值体系将遭根本性动摇。欧盟本身正是自由主义国际秩序与全球化的产物,若任由反潮流趋势持续,岂不危及存在根基?

再次,欧洲必须重构制度性影响力。现有的欧盟机制、北约架构与外交协调体系多源于冷战逻辑,面对混合战争、科技霸权与地缘碎片化,已显疲态。

欧洲必须克服战略惰性与价值妥协,不再满足于道德高地的姿态或被动提供方案,而要敢于承担风险,以实力塑造和平与秩序。

白宫的这场会晤或许只是象征,却提醒欧洲:机会尚在,美欧分道扬镳亦可能成为现实。如今的美欧分歧不再是“老欧洲”与“新欧洲”,而是如美国著名政治学者罗伯特·卡根(Robert Kagan)所言,“美国人来自火星,欧洲人来自金星”——反映了美欧生活方式与价值观的根本差异。泽连斯基的坚持、乌克兰的牺牲与欧洲的团结,或许能凝聚为政治资本,但若无法转化为战略自主的驱动力,欧洲终将失去塑造自身未来的能力。

丘吉尔曾言:“面对面谈判远胜于战争。”但前提是:必须在场。欧洲不能再缺席,更不能再被动。若既无法在战场上击退俄罗斯,也无法迫使莫斯科坐上谈判桌,欧洲不仅无法兑现对乌克兰的承诺,更难以维护自身的命运。从这个意义上说,欧洲仍须“最后一战”——一场关乎未来、秩序与尊严的较量。

问题在于,度尽此次劫波,跨大西洋同盟的情感纽带是否已然消散?若美国对欧洲安全不再承担责任,欧洲是否仍愿以牺牲自身战略自主与生活方式的稳定为代价,继续为美国全球霸权买单,卷入并非自身利益所系的冲突?

作者是浙江理工大学特聘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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