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来西亚首相安华最近非常慷慨，先是在8月19日宣布对登嘉楼州举办的RXZ电单车之友集会拨款10万令吉（约3万新元），之后又在24日举行的“马国人民为加沙祈祷集会”中，宣布拨出额外的1亿令吉援助巴勒斯坦难民。马国政府2023年曾向巴勒斯坦提供1亿令吉的人道援助，所以这次的宣布让马国对加沙地区所承诺的援助，已累积到2亿令吉；至于23日开跑的电单车盛会，安华也宣布额外追加20万令吉，使活动获得总共30万令吉的拨款。
这两笔拨款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所以很快就引发民间极大反弹。在援助巴勒斯坦的议题上，舆论普遍认为马国目前面对严峻的经济挑战，尽管兼任财政部长的安华上周表明，政府目前已经减少举发新债，财政赤字亦有所减缓，但截至3月底，国债已攀升至1万2770亿令吉，占国内生产总值（GDP）的62.2%；家庭债务的占比更是扩大到84.3%，情况不至于很危急却依然不容乐观。因此，批评者认为，安华应该优先关注自己国家的财务与民生问题。
至于电单车集会的拨款，反弹声浪更大，因为尽管这是由马来青年自发组织的年度盛会，并且已经连续举办七年，但与会者的电单车大部分经过非法改装，也有大批经常在高速大道非法飙车的骑手参与，引发舆论的抨击，认为政府的大手笔资助，等同认可非法改装，更间接助长马来青年的飙车文化。再者，活动期间还发生接二连三的交通事故，有五名骑士在前往活动，或在归途中于不同路段车祸身亡，更是让不少论者觉得，这类集会不应受到鼓励。
当然，面对如此激烈的反对声浪，安华基本没有做出回应，更没有打算收回成命。因此，民间普遍相信这些拨款带有争取、巩固马来选民，特别是马来青年群体好感度的政治议程。这种想法是有迹可循的，因为近两个月出炉的三份民调报告，似乎都对安华所领导的团结政府很有意见。比如两周前由智库伊曼研究筹办的马来青年民调，就突显受访的马来青年认为，自己在经济上被政府边缘化，城乡发展也不均衡。
另外两份则是7月分别由马国未来研究机构和默迪卡中心所操办的民调。尽管这两份在安华支持率方面的调查存在极端分歧（分别为33%和55%），但双方受访者在政府改革力度层面上拥有共识，皆对生活成本的高涨和政府缓慢的改革步伐不满。这些民调加剧团结政府，特别是安华与希盟的政治焦虑。毕竟，当前的团结政府在经历赵明福冤案调查进展停滞、倒挂国旗风波、扎拉坠楼案等争议后，民望已跌入谷底，所以想借拨款来扳回劣势也相当合理。
不过，安华在这方面的努力，就目前的舆情而言，效果似乎有限，受惠者、支持者对政府的拨款反应平淡，令感谢政府的言论被批评声浪所掩盖。反之，他们将焦点放在政府近期在国会强推的政府采购法案、城市翻新法和零工法案。
采购法和零工法已在28日的下议院会议中完成二读，但法案通过的过程并不轻松，在野党一度离席抗议采购法、马国六大电召车送餐和包裹服务递送员协会的成员，也在国会前聚集抗议零工法，让人感受到政府在立法时的困顿处境。
城市翻新法的动静更大，尽管这项法案旨在简化旧区重建与翻新的程序，但由于赋予联邦部长过大的权力，以及当中含有模糊条款，让政坛与民间争论不休。在野的国盟、执政的七名公正党和30名国阵国会议员、律师公会、购物者协会等政党与组织，群起要求政府展延二读，并进一步检讨法案。当然，这个原本在28日提呈的法案，最终是下议院议长佐哈里以时间不足为由，将之推迟至10月才提呈。
这个结果让国盟得以对外宣扬自己斗争成功，而马来社群无论是否认同国盟对翻新法的立场，舆论都在赞扬他们理念的坚定。更重要的是，由于加入反对翻新法二读的还包括巫统与公正党成员，所以这个结果也让安华与希盟感到尴尬，特别是民主行动党。主理翻新法制订的房屋及地方政府部长倪可敏是民行党署理主席，该党在与巫统合组政府后，关系极为密切。所以，这次巫统在翻新法二读前夕突然“反水”，更是让主推这项法案的安华与民行党难堪。
这些进展似乎揭示了安华陷入的双重困境。第一，他确实已经尽其所能争取各族选民的支持，但从倒安华大集会前夕宣布的百元购物券、汽油补贴，到最近的巴勒斯坦与RXZ拨款，这些看似利好的元素，最终都被更大的民生或制度性议题掩盖，这意味着民间更关心政府处理问题的能力与诚意。比如沙巴13岁女童扎拉坠楼案，人们主要抨击的就是安华与教育部长法丽娜的后知后觉，还有，人们也同样对政府放任政客挑弄国旗倒挂的议题感到不满。
第二，希盟与巫统准备在沙巴州选和全国大选中合作，但巫青团与民行党的关系已经决裂，巫统也在翻新法上背刺了希盟。这些事情叠加起来，会让希盟内部对与巫统的合作产生疑问，而且巫统从未接受希盟的理念。这让合作越来越尴尬，甚至诱发分裂风险。
这个双重困境，再结合马国民众近年对政府累积的各种不满，已基本揭示安华目前面临一个逐渐成型的政治风暴。这个风暴的破坏力，是否足以动摇希盟在来届大选继续执政的愿景？即将到来的沙巴州选，或许就能见真章。
作者是马国时事评论员
拉曼大学政治与新闻系助理教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