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来西亚首相安华近期连获捷报：成功促成泰国与柬埔寨停火，华盛顿宣布降低对马来西亚商品征收的关税。然而，面对美国总统特朗普提名亲以色列网红赴吉隆坡出任驻马大使，他陷入两难境地。
在现任国会任期过半之际，安华接连遭遇多重挑战后迎来胜利。政治方面，他不得不应对女儿努鲁依莎赢得人民公正党署理主席一职所带来的政治后果。这引发裙带关系的指控，并可能导致党内分裂。
经济方面，尽管全球局势动荡，马来西亚经济宏观数据依然强劲，但民众对经济前景的乐观情绪明显减弱。近期民调显示，73%的受访者认为，经济问题是国家的最大困难。7月26日，安华面对上台以来规模最大的抗议活动，近两万名反对党支持者聚集吉隆坡，以生活费上涨和改革停滞为由要求他辞职。
目前距离大选只剩两年半时间，安华政府绝不能让执政势头停滞不前。因此，过去两周他在国际舞台上取得若干胜利，多少令人松了一口气。第一个胜利实属机缘巧合。泰柬爆发边境冲突后，安华抓住马来西亚担任亚细安轮值主席国的契机，成功居中调解。他成功说服双方赴马来西亚谈判，并巧妙地邀请了中美两国代表团参与。他展现出在区域大国博弈中周旋的外交智慧，短短数小时便促成停火协议。尽管各方争夺促成停火的功劳，但这无疑是马来西亚乃至安华个人的重大外交胜利。
紧接着传出消息称，美国同意将最初宣布对马来西亚商品征收的25%对等关税降至19%。马来西亚政府将此视为一项成果，安华与特朗普的通话进一步强化了这一成果。特朗普在通话中认可马来西亚在解决泰柬争端中发挥的作用，并确认降低对马商品征收的关税税率，还表示愿意出席10月在马来西亚举行的亚细安峰会。关于马来西亚为争取关税减让作出了多少让步，以及这种让步是否值得，目前仍存在争议，但对安华及其政府而言，关税减让本身就已是胜利。
这些胜利能否为安华带来政治红利，仍有待观察。促成泰柬停火固然提升了安华在本区域的地位，但对国内民意的影响可能有限。关税减让虽被宣传为政绩，但马来西亚民众仍在尝试理解这些让步的实际影响。
更令人担忧的是美国驻马大使的人选。今年7月，特朗普提名没有行政或外交经验的网红亚当斯（Nick Adams）出任美国驻马大使。亚当斯是特朗普的铁杆支持者，以发表厌女和反回教言论而臭名昭著，尤其是他公开宣称“不支持以色列就是支持恐怖主义”，而成为坚定的亲以派代表人物。
尽管亚当斯的提名尚需参议院确认，而且目前尚未获得批准，但这已给安华带来政治难题，可能抵消他近期取得的成果，以及任何他希望以此为基础建立的良好势头。
如果美国国会批准亚当斯的提名，球将落到马来西亚这一边。根据为各国外交关系提供国际法律框架的《维也纳公约》，东道国有权拒绝接受外国提名的大使，这实际上等同于否决获提名的人。
值得注意的是，相较于安华此前推动的外交突破，这件事将在回教徒占多数的马来西亚引发更强烈的政治反响。泰柬停火对马来西亚民众生活的影响微乎其微，美国降低关税则未得到公众的充分理解。
早在加沙当前饥荒引发法国、加拿大及英国宣布即将承认巴勒斯坦国之前，马来西亚便始终站在支持巴勒斯坦事业的最前沿。马来西亚外交政策不仅始终将解放巴勒斯坦置于优先地位，更重要的是，马来西亚民众尤其是以回教徒为主的群体，不仅开展实质抗议活动，更运用消费者的力量惩罚那些被指控与以色列有联系的企业。
但正是这一点让安华面临政治两难。接受亚当斯出任大使，可能被视为向美国亲犹太复国主义游说团体屈服。如果亚当斯以美国驻马大使身份继续发表公开支持以色列的讲话，更会令安华政府陷入尴尬的境地，还可能导致回教徒对安华及政府的支持度下降。接受亚当斯出任大使，也可能被反对党以及安华的宿敌——前首相马哈迪轻易地用作炮灰。马哈迪以长期支持巴勒斯坦事业而闻名。
然而，如果安华拒绝亚当斯出任美国驻马大使，可能会遭到特朗普的迅速报复，特朗普会将此视为侮辱，因为亚当斯是他个人提名的，而非职业外交官。各国都已见识过特朗普如何利用关税作为武器惩罚那些对美国存在贸易逆差、且被认为冒犯了美国总统的国家。如果马来西亚拒绝亚当斯出任大使，特朗普可能会进一步提高关税。这只会加剧马来西亚经济受到的冲击，可能导致今年经济增长率降至4%，低于此前预测的4.5%至5.5%。这将损害普通马来西亚民众的钱袋，冲击安华的政治资本。
安华原本已走出任期过半但表现欠佳的低迷期，但现在又陷入一个几乎无解的两难境地。
作者凯利（Khairy Jamaluddin）是新加坡尤索夫伊萨东南亚研究院资深客座研究员，曾担任马来西亚内阁部长。本文原载研究院8月18日电子刊物Fulcrum。苏俊翔译。
英文原题：Anwar’s Diplomatic Dilemma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