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敏:听王安忆谈不怕人工智能

她的“不怕”不是对AI的轻视,而是一种深刻的自信——相信人类的创造力、情感力、复杂性与不可替代性。

7月2日,我参加在首都剧院的城市阅读节讲座,主题是 “历史与我” ,主讲人是著名作家王安忆。她一口气讲了45分钟,毫无停顿,谈吐沉稳却不失锋芒,字字珠玑、妙语连连。我在台下飞快地做着记录,生怕错过任何一句闪耀着文学智慧的名言佳句。

讲座进入互动环节,一位观众举手提问:“王老师,您怎么看人工智能(AI)?您会不会害怕人工智能取代作家?”这个问题让我精神一振,也引发全场的兴趣。

作家不假思索地答道:“人工智能对我一点威胁都没有。它无非是搜索、归纳、模仿,是按逻辑生产内容。理科是有逻辑机构的,而文科尤其是文学的素材,是活的、不固定的,是带有个性和情感温度的。我一点也不怕人工智能。”她还特地重复一遍:我一点都不怕人工智能。

这一席话赢得现场热烈的掌声。

的确,AI已然出现在我们生活的每一个角落。从自动写邮件、翻译文本、生成图像,到如今可协助写论文、编程甚至创作小说,发展速度令人惊艳,也让人不安。它的好处显而易见:提升生产力、减少重复性劳动、优化设计与分析流程,甚至在医疗、救灾、教育等领域带来突破性的应用。

但AI的另一面也不容忽视。它可能造成大规模职业结构重组,制造新的社会焦虑;它可能被用于诈骗、散布虚假信息、操纵舆论、制造动荡混乱;在教育与学术界,AI代笔、学术不端的担忧也在上升,比如最近南洋理工大学一名学生利用AI写论文,就闹得满城风雨。正如一枚硬币的两面,AI既有光明,也有阴影,关键在于人类如何使用它。

王安忆说得好,AI可以模拟写作,却取代不了写作的“乐趣”。文学的灵魂是人类的情感与思考,是痛苦与欢愉,是生命经验的沉淀。就像她自己在分享中所说的,写作是一种与世界对话的方式,是个体意识与历史的碰撞。AI虽然可以“生成内容”,却无法真正“创作灵魂”。

王安忆说:小说是作家心灵世界的表现,“AI怎么能代替我的心灵世界?”我也想起自己的职业——品质导游服务。曾有人问我:“将来AI能不能取代你?”我说,AI可以介绍景点、可以回答问题、可以愉悦游客,甚至能用多种语言、丰富的内容与游客交流,甚至比我更富有知识,但它无法理解一位旅人内心的期待、忐忑或惆怅;它无法在暴雨突至时递上一把伞,无法读懂一位老人攀登石阶时微微颤抖的步伐,无法表达一位感动的游客激动的心理。

AI无法真正“在场”,无法“共情”。它缺乏的,正是人之所以为人的部分:体温、情感、悸动与担当。

我并不否认AI的价值,它是继蒸汽机、电力与互联网之后的新一轮技术革命,我们应正视它、理解它、合理使用它、制定法律规范它。但我更希望,在这个技术高速发展的时代,我们不会忘了人类自身的价值。AI如同人类历史上出现过的任何新兴技术,比如新生命诞生时总会伴随的阵痛,但随之而来的是新生命的喜悦。

真正值得敬畏的,从来不是冰冷的机器,而是人类内心对真理、善良与美的坚守。如果人类发明的终极目标,是让机器最终取代自己,那未免太荒诞。聪明的人类若最终造就自己的无用与消亡,那科技的意义又何在?文明的终点,难道只是“按下按钮,万事自动”吗?难道人类最终会躺在床上,张开嘴让机器来喂食自己吗?如果有朝一日AI能代替人类吃饭,品尝佳肴、谈情说爱,地球上还要人类做什么?

所以,我理解王安忆的坦然。她的“不怕”,不是对AI的轻视,而是一种深刻的自信——相信人类的创造力、情感力、复杂性与不可替代性。

在这个看似被AI包围的时代,我们每一个人都应该回望自身,问一句:我能做的,是AI永远做不到的吗?答案,应该是肯定的。我记着王安忆那句话:我一点都不怕AI。我们都不怕。

(作者是旅游业者)

您查看的内容可能不完整,部分内容和推荐被拦截!请对本站关闭广告拦截和阅读模式,或使用自带浏览器后恢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