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新慧:越来越近的战争

世界要建立和维护的,应该是也必须是大家可以共存的体系和空间,无论那是人文、经济还是自然环境。“人”不是缺一撇,就不成人了吗?

东南亚两个历史悠久的文明古国,近日因为也是由来已久的历史旧伤,在边境纠纷地区突然局势升温持续发生武装冲突。这绝对不是好事,对近年一直呼吁精诚团结、深入合作,一起应对越来越险恶的地缘政治环境的亚细安组织来说,更是如此。

亚细安最不想的,就是已在其他区域发生的战争,发生在亚洲,尤其是成为其他势力的代理战。吊诡和令人不胜唏嘘的是,泰国和柬埔寨这两个都有着丰富文明遗产的旅游热点,如今也沾上了炮火,并已持续三天。星期六(7月26日)清晨5时左右(新加坡迟一小时),双方又开始交火。而联合国安理会才在星期五(25日)就泰柬边境军事冲突召开紧急会议,双方的驻联合国代表都有出席,在会前会后都表达应迅速展开停火谈判,和平解决两国争端。

台湾作家龙应台最近参加新报业华文媒体集团主办的城市阅读节,她上《联合早报》的《有客到》视频访谈时,针对今年4月她应邀在《纽约时报》发表文章,写的《台湾维持和平与自由的唯一途径是与中国和解》引发争议,说到文章的最大目的是她不希望台海发生战争, “如果两岸开战,一切都不在了,不只是人命,还有孩子的成长机会、对大自然的残害”。

她在新书《注视》中,提到英国在1939年9月3日对德国宣战前做各种备战时,预见战争爆发粮食配给会有限,为免宠物分掉战时存粮,要猫狗等宠物主人让它们安乐死。一周内有75万只宠物被主人忍痛人道毁灭。龙应台在视频访谈中以此说明,“战争没有任何浪漫的想象”,所以写给纽时的文章,就是呼吁“两岸都要努力避免战争”。

就如龙应台在书里也写到“战争本身是个一旦启动你无法轻易叫停的机器”,近年发生的大规模战争,至今还没停止,除了奉命保家卫国丧命的士兵,无数无辜受伤受害的生命每天都在累积:

俄乌战争:2022年2月24日,俄罗斯对乌克兰发动全面入侵,是自第二次世界大战以来发生在欧洲大陆的其中一个最大规模战争,战火未熄。

以哈冲突:2023年10月7日开始,以哈马斯为首的巴勒斯坦武装团体与以色列国防军爆发的武装冲突。几次的停火谈判都不成功,至今死伤无数,更对加沙居民造成严重缺粮和卫生医疗救护的人道主义危机。

印巴冲突:2025年4月22日,印控克什米尔地区发生游客遇袭事件,印度指控巴基斯坦应对事件负责。5月7日,印度以打击恐怖主义名义,发起对巴基斯坦的“辛杜尔行动”,巴基斯坦回以“铜墙铁壁”行动,通过大规模网络攻击,瘫痪了印度约70%的电网。5月10日,印巴双方同意立即停火。

以伊战争:2025年6月13日,以色列在国际原子能机构指控伊朗违反核不扩散义务的隔日发动突袭,主要锁定军事及核设施及相关人员,击毙多名伊斯兰革命卫队高层及主要核科学家。6月22日美军对伊朗地下关键核设施发动大规模精确打击,正式介入并扩大这次冲突。伊朗随即宣布进入战争状态,对以色列进行报复攻击,并警告可能会封锁霍尔木兹海峡。6月23日,特朗普称在他斡旋下,伊朗和以色列在24小时之内分阶段“全面停火”,25日算是结束了12天的军事冲突。

泰柬边境冲突:2025年5月底,双方军队在边界主权争议地区爆发短暂冲突,一名柬军死亡,两国关系接着急剧紧张。7月24日,双方在六个边境地点交火,25日扩大到12个地点。亚细安轮值主席国马来西亚、美国和中国都献议居中斡旋。

战争离亚洲越来越近了吗?很遗憾,是肯定的。亚洲本身就存在多个潜在的冲突点,包括朝鲜半岛、台湾海峡、南中国海主权争端,以及印巴边境等。在全球冲突频发的大背景下,这些热点被激活或升级的风险显著增加。泰柬边境冲突的骤然爆发,可说是这些冲突热点的黑天鹅事件,让东南亚不再是近期系列战火的净土,也打破了人们对东南亚地区相对和平的认知。

边境争端、民族与种族矛盾等长期存在的隐患,在特定条件下可演变为武装冲突。而泰柬边境冲突等事件,直接敲响了警钟。亚洲区域的各国领导和人民,不能再口头式或纸上谈兵地说“维护地区和平与稳定”,“加强对话与合作”是亚洲各国当前最为紧迫的任务。玩弄种族、民族与民粹主义等政治来巩固自己或政党的政治势力,都是把国家和人民推向火炕,推向无法回头的冲突与战火。玩火的人,没有理由让世界与无数无辜的人陪葬。

与此同时,多场没有硝烟的战争——美国主导的关税与贸易战,正在野火似地蔓延,波及全球多个国家和地区。

更令人担心的是,谈判与协作虽然是避免冲突加剧的关键,但随着特朗普式拿着大棒来谈判桌讨价的情况一直得逞,将给世界贸易体系所重视的规则和秩序形成挑战。

美国的关税政策和贸易谈判的策略,将一直主导和影响全球的贸易体系和发展,但世界之大,不是只能容下美国玩它的游戏,

新加坡制造商总会(SMF)会长陈展鹏最近在一个论坛上说,未来大多数国家和公司可能都需要建立两套供应链,一套专门针对美国市场“去风险化”;另一套则是为全球其他市场服务。

其他国家和地区还是应该合力在过去运行有效的多边贸易体系中,做礼尚往来、互相尊重的协作和协商。重要的是,任何经济与科技合作成果,都要能让社会里缺乏机会与资源的社群分享,避免再复制经济全球化造成社会贫富悬殊的后果,否则将再扩大贸易保护主义和民粹主义伸展的空间。

世界要建立和维护的,应该是也必须是大家可以共存的体系和空间,无论那是人文、经济还是自然环境。“人”不是缺一撇,就不成人了吗?

上个月到台东旅游,在一家周围有许多花木的民宿入住。晚上打开门准备下楼欣赏林间夜幕,一条细小的青蛇就在楼梯间。人赶紧回房早点休息去,小青蛇继续它的晚间活动,互不干扰。第二天,小青蛇回家,人恢复白天的活跃。这是另一种共存。

(作者是《联合早报》编务顾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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