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企业大都感受到特朗普在经贸政策上的强硬立场所带来的压力，正逐一采取步步为营的态度，甚至臣服于白宫的种种要求。
美国总统特朗普自4月向全世界多国发动关税战以来，全球都把注意力放在各国如何应对他的关税大棒，反而忽略他在国内正在重构政府与商界关系所可能产生的深远影响。
特朗普的再度当选，原本重燃商界对他能促进业务的热切期待，但经过百余日执政后，这样的期待已经大大减退。美国企业大都感受到特朗普在经贸政策上的强硬立场所带来的压力，正逐一采取步步为营的态度，甚至臣服于白宫的种种要求。
企业倍感压力的最新例子，莫过于美国零售巨头沃尔玛。它最近公布季度业绩后警告，关税和日益加剧的经济动荡，恐会迫使它提高商品价格。特朗普随即在社交媒体真相平台发文，谴责沃尔玛将涨价推到关税头上，称它去年赚了数十亿美元，应该与中国“自行消化这些关税”，而不是向美国顾客收取任何额外费用。他还警告会盯着沃尔玛的下一步行动。
沃尔玛会否依从特朗普不涨价，目前还不得而知，但它已不是首家遭遇总统这么警告的企业。电子商务巨头亚马逊早前表明，考虑在商品价格标签里标明“关税”栏目，结果遭特朗普严厉警告后打退堂鼓。
这样赤裸裸对企业的商业行为发警告的干预做法，不仅在历届总统任内相当罕见，就连特朗普的首任期间也未见过。可以这么说，特朗普在第二任期正通过各种手段，向美国企业施压，要它们与他的政府相向而行，而不是如商界一直以为，他的政府会致力于确保商界的利益受到充分照顾。
事实上，特朗普早在去年底胜选后，就似乎已经在引领一场变革，不仅表现在新政府对商界将抱持更偏袒的作风，也更不忌惮在此作风基础上显示对利益有一定的索取要求。迪士尼（Disney）旗下的美国广播公司（ABC）在特朗普胜选后，就迅速针对斯特凡诺普洛斯（George Stephanopoulos）有关强奸指控的言论，与特朗普达成和解，向总统图书馆捐赠1500万美元（约1935万新元）。
特朗普胜选后，也对Meta在2020年1月6日国会山骚乱后，暂停他脸书户头提出诉讼。尽管此案件在法庭进展不顺利，Meta董事长扎克伯格还是提供2500万美元作为补偿。另外，特朗普还对哥伦比亚广播公司（CBS）去年在《60分钟》节目，删掉不利民主党总统候选人哈里斯的采访内容感到不满。CBS母公司派拉蒙全球（Paramount Global）随后遭联邦通信委员会警告，称其合并业务可能不会获准，迫使派拉蒙得与特朗普可能寻求100亿美元的诉讼展开谈判。
这些美国企业遭特朗普诉讼和警告的例子，与从前美国政府同商界的互动方式明显不同。过去几十年，美国企业往往投入巨额资金游说政府，或是它们的高管长期以来纷纷到华盛顿推进自身利益，以便通过政府取得成果。过去的美国总统不会亲自干预或评论个别公司运作，任何影响或干预的意图，往往通过相关监管部门来进行，而且只有在诸如金融危机等非常的情况下才这么做。
特朗普再度入主白宫后的言行，无疑已引发企业高管的心理转变。尽管在众多公开场合上，双方不时会展现和睦互动或建立合作关系，但特朗普如今却在商界引发前所未有的恐惧和担忧，因为上述例子令他们越来越意识到，新上任的联邦政府所做出的每一项决定，不管是反垄断执法、税收还是刑事司法，都将基于特朗普本人的意愿。他甚至懒得伪装这一点。在他看来，若刻意掩饰，反而会削弱他展现权力的力度。
政治恩惠取代市场竞争
假如他的意愿还遵从自由企业制度的核心原则，也就是由市场竞争决定企业的成败，问题还不大，但从亚马逊和沃尔玛的例子看，很显然，他的警告完全无视自由市场赋予企业与个人追求自身利益、由市场力量配置资源的原则。他对这些企业施加压力，更多是反映他对个人经济利益和国家利益之间界限的不尊重。
事实上，特朗普对进口商品征收关税，旨在保护美国企业或关键行业的说辞，如果细加分析，也恐怕未必站得住脚。例如对铝和铜等工业原料征收关税，只会增加美国工业的成本，削弱而不是增强竞争力。在公平贸易的幌子下广泛征收关税，特朗普乍看之下给人以寻求一视同仁，不偏袒一方的形象，但实际上他的每一项经济政策决定，包括关税在内，都可能成为惩罚异己或奖励盟友的武器。
这样的行为是有迹可循的。《金融与数量分析期刊》发表的一项关于特朗普第一任期内关税豁免的研究发现，那些曾向他捐款，或雇用过白宫政府官员的公司，更有可能获得关税豁免。这些关税豁免是在没有任何监督的情况下给予的。考虑到他可随心所欲地给予关税豁免，难免会产生只要赢得特朗普青睐，便能从中受益的想法。迪士尼和Meta选择迅速和解或讨好他，便不足为奇。
今后是否还会出现特朗普借机对目标企业提出虚弱或毫无根据的诉讼，迫使它们因惧怕政府报复而和解，以从中收取利益，目前还难断定。可以肯定的是，特朗普已令过往较明确的美国政商关系，变得不那么稳定，而政治恩惠越是取代市场竞争，成为美国企业成功的基础，对于美国企业乃至整个经济的竞争力杀伤越大。这恐怕不是支持他入主白宫的美国选民原先预料的结果。
（作者是本地时事评论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