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士铭:漫谈艺术品收藏的众生相

月前在参观一场画展时,与一名画廊老板聊天,他坦言在刚开始从事艺术品的交易时,工作大致上就是买卖本身的杂务,如今情况不同了,越来越多人更挑剔,他们要听画作背后的历史故事,才会产生购买的兴趣。

他还说,即使要讲述背后的历史故事,也得精挑细选,以证明作品更有内涵,具有收藏价值。面对这样的新局面,他的画廊更加倍努力办定期讲座,介绍不同画作的背后故事,工作量自然比过去繁重多了。

听到画廊老板的这番诉苦,首先不得不联想到,是不是与这阵子充满不确定的大环境有关。中东战争加剧,全球贸易关税威胁持续发展,收藏家难免会变得更为谨慎。根据分析行ArtTactic综合拍卖行苏富比、佳士得和富艺斯(Phillips)的艺术品与奢侈品销售数据,今年上半年拍卖销售额延续去年同期的趋势,下跌6%到40亿美元(约52亿新元)。整个艺术行业据说在这艰难期正在重新思考,从画廊到拍卖行都不得不调整业务模式。

但细想之下,又觉得就此下定论,认为艺术品收藏会随着市场行情持续疲软不振,似乎又把艺术品收藏行为和动机看得太简单。无可否认的是,许多收藏家都以投资目的购买艺术品,《金融时报》曾经报道,当下全球约30%到40%的主要画廊出售的艺术品,都归入投资性客户囊中。

不争的事实是,还有另外60%到70%的买家,并不承认自己是为了投资而买艺术品的。巴塞尔艺术展和瑞银去年对超过3660名收藏家所作的最新全球收藏调查显示,约40%的收藏家购买艺术品时,优先考量是“以自我为中心的动机”,例如自我认同和个人愉悦。可以这么说,热情在艺术品收藏中是不可或缺的,在艺术界无疑比利润动机更被大家认可。

调查也发现,有8%的受访者竟坦承购物强迫性成瘾,是他们收藏艺术品的主要驱动力。这项调查充分反映收藏家的动机其实是多样性的,并不全以收益和性价比作为优先考量。在收藏界里,理想的收藏家应该能够控制自己的激情,从混乱中创造出某种秩序。购买和收藏行为之间的区别,通常仅仅在于有一个主题。

当然,也有声音质疑巴塞尔展和瑞银的这项调查结果是否真实反映收藏家的心理实况。有观点认为,一些收藏家之所以表明为乐趣而购买艺术品,也许是基于对艺术品可能会贬值的认识,要掩饰他们买来投资或投机的真实意图。

这类质疑并非完全没有道理。许多收藏家为了确保艺术品能取得利润回报,对于藏品的完美无瑕非常在意,所以不乐意公开展现收藏品。

只不过从古往今来的研究心得看,收藏家的确会在收益回报和性价比以外,寻找追求艺术品的动机。19世纪心理分析大师弗洛伊德本身就是一名古董收藏家,他形容自己的爱好为“一切索取都是对爱的索取”。对于各种心理现象都以性爱作关联解释,艺术品收藏的背后动力在弗洛伊德看来也不例外。

与性追求的动力相同,当然不是现今收藏家会承认的追求艺术品动力。但无可否认的是,从追逐艺术品的刺激中,的确不难看到男性心态的影子。在6月才面世的历史学家德尔布戈(James Delbourgo)新书《高贵的疯狂》(A Noble Madness)中,提到古罗马政治家兼演说家西塞罗曾形容,当时西西里地方长官维雷斯“对物品的渴望掠夺,是他好色品性的延伸”。

还有一种艺术品收藏动机,至今尚未获得深入探讨,就是保存先辈的收藏品,希望下一代传承。一位朋友继承过世父亲的不少中国字画,在冠病疫情前有人多次劝他趁中国经济尚好,字画行情不错之际高价出售,他都一概拒绝。直到这几年,在获悉价格已因当地经济不佳而大不如前之后,只能不时抱怨,后悔莫及。

这种混合传家之宝和利润回报为动机的艺术品收藏,从意义上来看,与近来日益流行的一些收藏家以慈善力量作为推动力,如委托创作新艺术作品,参与艺术家的生活来支持他们的事业,甚至开设自己的博物馆展示收藏品等相比,显然逊色多了。

(作者是本地时事评论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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