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去年李氏总会春节联欢宴会上,与一位《联合早报》编辑同桌,我当场向他道喜说:星期三言论版交流站开设学生专版,是一项有深远意义的事情,真正可喜可贺!一年多来,读到多篇青年学子的短文。他们语言清新、思路开阔,实在是给言论版带来一股清流。4月23日读到黄思涵同学《我们真的能这样说话?》忍不住敲打键盘,也想唠叨几句。
事缘黄同学看到一则视频,美国总统特朗普在不久前一次公开演讲中,竟然用戏谑的语气说出“kissing my ass”,嘲讽那些在他发起关税战后,纷纷致电求情的各国领导人,那一幕令黄同学震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和听到的内容”。她认为特朗普的话语粗俗不堪、态度显示出对他国领导人的羞辱和轻蔑。黄同学忍不住质问:身为一个国家的总统,不该更有风度、更懂分寸吗?
黄同学联想到自己从小学习到的为人处世的道理,进一步质疑特朗普在大众场合的行为举止所代表的价值观,并“不禁思索”起来:小国如新加坡,究竟该依靠什么立足于纷乱不安的国际舞台?当“谁强谁有理”成为现实准则,我们还能指望什么?“朋友”这两个字,在国际关系中是否早已变得毫无意义?
特朗普的第二次进白宫,不仅让一些充满幻想、怀抱自由派思想的人士大跌眼镜,更让世界上无数民众看见一个口无遮拦、自我感觉永远良好、大权在握的“枭雄”的本色演出。他上台后奇招百出,给本来已经不很太平的世界,带来更大的破坏。
特朗普这样的人物在美国政治舞台崛起,自有深刻的社会、经济和文化层次上的原因,区区短文不能够展开一论。至于黄同学所思索的问题,也只能由时间给出最后最好的回答。在此,我想与黄同学分享的是以下这段出自美国比较文学学者、批评家、翻译理论家乔治·斯坦纳(George Steiner)说过的话:“为了迎合大众文化和大众传播的要求,今日的语言承担起越来越俗气的任务。除了一知半解、粗疏简化、琐屑不堪,事实上,还有什么能够感染那些被大众(编按:民粹主义)民主召唤进市场的半文盲大众呢?只有用越来越简陋破败的语言,大多数那样的交流才有效。只受过半瓶醋教育的人掌握了经济和政治权力,结果是言词的财富和尊严锐减。当语言随着陈词滥调、未经省察的定义和残余的语词而僵化,政治暴行与谎言将会改变一门语言。”
太阳底下无新事。以上这段话翻译自作者的《语言与沉默:论语言、文学与非人道》,由上海人民出版社2013年出版,翻译者为李小均。现在是收看短视频代替阅读好书籍的时代,碎片式的阅读在替代长时间的浸润与思索。但愿我们的学校在拥抱科技的大潮下,能够不忘记教育的根本使命,鼓励更多同学学习怎么学习与独立思考。
对黄思涵同学“我们真的能这样说话?”的提问,语言哲学家维特根斯坦在他的《逻辑哲学论》末尾的一句话是一个好回答:“凡是不可说的,我们都应该保持沉默。”
作者是本地退休工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