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得楠:从作家获颁公共服务奖章说起

在国家建设与社会发展过程中,获得国庆奖章的有功人士,往往是拥有资源和社会力量的公私机构领导人、政府官员、企业精英或社区领袖。一些长期从事文化艺术的人士,常被视为“默默耕耘者”,以绵薄之力滋养着国家文化的根系,最后又默默淡出。文学工作者便属其一。

2025年国庆日之后,华文文学界迎来一个喜讯——新加坡作家协会荣誉会长希尼尔(本名谢惠平)获颁公共服务奖章(PBM)。这不仅是对他个人文学成就与文化推广工作的肯定,更象征着国家对文学贡献与文化劳动的再次认可。

推动文学也是公共服务

这是11年来继骆明、陈志锐和蔡志礼之后,另一位新华文学工作者获得此殊荣。我们欣喜地看到,国家层次的表扬继续照见新华文学群体,承认文学是公共服务不可或缺的一环。在华文文学长期处于边缘的新加坡社会,这种肯定有特殊意义。

此外,作家或各类文化艺术工作者获颁公共服务奖章,也拓宽奖章的既定形象,为这项传统表扬注入人文气息,提升它的文化温度。

希尼尔不仅是诗人与小说家,更是新加坡与国际华文微型小说领域的重要倡导者。他多年深耕微型小说与闪小说的创作与推广,以“文字之微”映照“社会之深”。用他自己的话说:“写作是回馈社会的小小努力。”

在新加坡作家协会,希尼尔是我的前任会长,从我担任会长八年一直到刘瑞金接任,希尼尔始终维持着退而不休的精神,积极参与作协事务,并助我筹办“新华青年文学奖”,所得津贴都回捐给作协。他还策划并推动全国中学生微型小说创作赛多年。这项赛事由作协、教育部推广华文学习委员会及福州会馆联办,得奖作品集定名为《微光》。此书名正反映出本地文学群体的信念——哪怕只是微光,也要照亮家国。

在今天这个“舞台社会”主导的文化氛围中,文学很难成为热潮。它没有演出的即时掌声,没有展览的现场回响,也不像影视、音乐与歌曲那样,容易成为集体文化记忆。

绝大部分文学工作者长期被视为社会的非主流存在,他们的努力难以被量化,即使站在“文化舞台”上,也常被边缘化。但正是这些被忽略的文学耕耘者,长期滋养着语言的根、文化的魂、社会的内涵。

因此,这一枚奖章的意义,不只在于表扬一位作家;它象征着政府正视国家建设的多元化,正如即将推出的文化通行证,旨在以更大的广度鼓励全民积极参与文化活动。这是一项令人期待的政策,但在执行过程中,文字与文学类应避免再次被边缘化。图书、阅读、写作、出版社、书店等生态体系,应被完整纳入多元的“文化经济”与“文化产业”政策中,不应被当作可有可无的周边艺术。

此外,文化艺术领域的国家最高荣誉“文化奖”,是否也可赋予如PBM般的正式称号,以加强国家文化象征?这也值得探讨。

在微型中求壮大

在全球华文文学版图中,新加坡华文文学是很小的文学板块。但正如新加坡以“小红点”自喻,我们的文学也可在微型中求壮大。以希尼尔与新加坡作家协会前会长黄孟文博士为例,他们长期推动微型小说发展,曾是世界微型小说界的重要舵手。新加坡也因此被海外一些作家视为“华文微型小说的兴盛地”。

黄孟文博士是世界华文微型小说研究会创会会长,希尼尔是现任副会长,作协名誉会长艾禺则担任秘书。他们的长期投入,使新华文学有机遇从本土出发,走向国际,为新加坡文化增添软实力。作家积极、主动地自费对外交流,也让新加坡文学成为国际文化交流的重要桥梁。

当然,文学的地位不能只靠奖章奠定,而应由整体文学氛围、创作水平和文化底蕴支撑。一个国家若希望文学不只是装饰品,而是真正的文化支柱,就应让公共服务的概念继续延伸至文化实践——包括长期推动创作、扩大文学教育、鼓励跨国合作与加强文学资助。

新加坡作家从文学创作、发表作品到主动推动文学发展,都是爱屋及乌的行为,从来不为名,也无利可图,很多时候甚至须要自掏腰包,出钱出力。若从国家的角度来看,这正是一种公共服务和社会贡献的特质。文学工作者服务的不是某一政府部门,也不是某一社区组织,而是整座城市的文化。他们服务的不只是今天的家国,也包括未来的新加坡。

因此,一位作家获得国庆公共服务奖章的意义,已不止于个人荣耀,而应视为是国家对社会的再一次集体提醒:重视作家,重视文学的价值。

作者是新加坡作家协会荣誉会长、玲子传媒出版社社长兼总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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