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24年末至2025年6月,我随马来西亚自然协会柔佛分会考察至达城(Seri Alam)两座百米小山武吉伦卒(Bukit Lunchu)与武吉提兹(Bukit Tiz)的自然生态,几位新加坡专家也以个人名义参与调查。
没想到那里还有一小块原始树林被废弃矿湖、老橡胶林与油棕园所包围,调查发现两座小山周遭还有极危物种沉香树在内的240多种植物、86种鸟类、27种蝴蝶、85种蛾、29种蜻蜓与豆娘,生物多样。
最受瞩目的是,团队多次在当地发现莱佛士叶猴。这是中南马与新加坡的特有品种,数量非常稀少,新加坡仅存六七十只,马来半岛的数量并不乐观,因而被国际自然保护联盟评为极危物种。
在至达城发现莱佛士叶猴令人振奋,也让人担忧。两座小山周遭都是住宅区与油棕园,尽管东北部有依斯干达蓄水池及周遭林野,往南是新加坡,但还不确定是否保有生态连接性。如果持续隔绝,至达城的莱佛士叶猴数量无法继续繁衍,终将灭绝。
自然空间的连接性对生物多样性至关紧要,新加坡已经意识到,除了在中央集水保护区外延设立自然公园,也逐渐将全岛各公园连接起来,缓解树林碎片化对生物带来的威胁。马来西亚政府也意识到重要性,尤其标志性的马来亚虎仅剩150只(可能更少)的当下,保持中央山脉的连接性更为重要,2014年便推出中央森林脊柱计划。
近年,马来西亚自然协会也在雪隆地区推动巴生谷绿色连道(简称RUGS),希望能在2026年恢复400公顷遭破坏的土地,并将现有的武吉加拉南(Bukit Kiara)、武吉加星(Bukit Gasing)教育型森林、国家纪念碑森林公园(Taman Tugu)等绿地连接起来,让这些绿地的1294种植物、194种鸟类、64种哺乳动物、382种蝴蝶等自由流通,增加后代的基因多样性。
新马各自为了自然空间、生物多样性而努力,但以生物地理学的角度审视,物种的存续、演化,超越国界,独善其身的意义有限。
1990年,有三头野象越过柔佛海峡出现在德光岛,1991年乌敏岛也出现过一头野象,轰动一时。就在2023年9月,一头马来貘在榜鹅公园连道奔跑的画面,引起社媒疯传。这些野生动物应该是从马来半岛东南部来到新加坡的,对它们来说,这是自然的活动空间,一点也不奇怪,怪的是人类破坏它们活动空间的连接性。若要弥补人类的错误,能不能将马来半岛的中央森林脊柱概念延伸到新加坡?让至达城的莱佛士叶猴有机会与新加坡的叶猴接触——其他生物的互动更不在话下。
多年来,新马在政经文教方面合作紧密,最新的新柔经济特区也蓄势待发,但从没有人讨论过,国与国的合作如何造福两地生态自然。如今的经济发展反而让保育工作者忧心如焚:发展前是否都做足环境影响评估?
新马的进一步经贸合作,应该从生态系统服务角度考量,显而易见的例子就是水源。柔佛长期为新加坡提供水资源,一旦发展导致森林破坏、河道污染,水源问题将冲击两地人民与商贸活动。
换句话说,保护自然生态才能有效发展经济,但愿在谈经济之前,有更多人主动开启新马之间自然保育、生态保护的讨论。
(作者是文字工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