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你一个问题，2024年全国反腐工作中，最受瞩目的一座城市是哪里？
答案当属云南曲靖。两任市委原书记，三位原副市长，至少七十余名各级官员相继被查，云南曲靖在短短一年间，经历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官场大地震。谁都不会想到，这座曾被描绘为即将崛起的一线城市候选者，昔日的光伏之都，如今会在一夜之间断崖。
如果要深究谁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则离不开一个人，李石松。
一
2024年6月，云南省原副省长、曲靖市委原书记李石松被通报落马，拉开了曲靖官场地震的序幕。2019年主政曲靖以来，李石松便以强势霸道的施政风格闻名，只要他一说话，就没人敢顶嘴。这种一言堂的作风，让曲靖官场逐渐陷入了“劣币驱逐良币”的恶性循环。
据《界面新闻》报道，许多与李石松意见相左的市直单位、县区“一把手”都被调离岗位，敢怒不敢言。例如在某次规划会议上，自然资源和规划局的一位副局长，只是因为提出了不同的意见，就被李石松当场质问并很快调离。
在排除异己的同时，李石松也在构建自己的小圈子。2022年4月，李石松在两天内更换了曲靖市下辖4个县的“一把手”，其中最具争议的便是徐俊先，他从曲靖发投集团董事长，直接调任富源县委书记。
而据接触过他的人士评价，徐俊先无德、无能，坊间流传他与李石松存在不当利益往来。果不其然，徐俊先被查后，官方通报中就提到他为了谋取职务调整、晋升方面的不正当利益，多次送给国家工作人员财物。李石松身边的小圈子成员，还包括时任市政府秘书长、时任副市长、时任市委宣传部长等人，这几人被戏称为“出国五人组”——因为李石松常以投资、考察为名，带着他们到国外出差。
如今，这个“出国五人组”已全部落马，这种自上而下的腐败，为曲靖日后的泡沫埋下了伏笔。
二
据曲靖市统计局数据，2019-2023年这五年间，曲靖的GDP增速最高时达到了12%，最低时也有6.6%，不但远超全国平均水平，也力压省会昆明。特别是2022年，当年曲靖的GDP增速在百强城市中排名第二，仅次于福建宁德。然而如今回头看，这些亮眼的数字背后，却有不少猫腻。据云南省纪委监委的通报，曲靖沾益区多家企业存在虚报产值、夸大投资的情况，抽查的29家规模以上工业企业和15个投资项目，统计数据出现了严重失实。有知情人透露，李石松对政绩的急切追求，是导致统计数据失实的重要原因。
他对曲靖市在全国的经济发展排名极为在意，一旦看到曲靖进入各种排名或榜单，就要求当地媒体配合宣传，实际上就是默许这种造假行为，将这些虚假政绩作为自己晋升的铺路石。在李石松的强推下，曲靖开始了一场史无前例的产业转型大跃进。面对传统“一煤独大”的困境，他将目光瞄准了新兴的光伏产业，提出要将曲靖打造成“世界光伏之都”。
2022年，他推出三年行动计划，提出打造新能源电池、绿色硅光伏等三大千亿级产业。为了吸引投资，他力推“先建后批、先建后审”等激进政策，甚至绕过法律审查，直接拍板重大项目，让企业鱼龙混杂，产值虚报、产能闲置成为普遍现象。”据曲靖市经济部门人士介绍，李石松很喜欢召开现场办公会，每月举行一次，各县区一把手和经济部门参加。
会议氛围也相当令人压抑，因为李石松会当场询问各县区：“你们那里能不能做到？”在强大的压迫感之下，被问到的人往往只能应承，但实际上很多承诺无法兑现，最后只能玩“数据游戏”。在李石松的强势推进下，曲靖快速引进了晶澳科技、隆基绿能、阳光能源等知名光伏企业，2023年数据显示，当地已建成和在建硅棒及切片产能80吉瓦，约占全国产能的20%。然而，人造的高光时刻，终究是无法持续。
李石松离开后的2024年，曲靖的数据断崖式下跌，GDP同比下降0.9%，成为当年云南唯一一个增速为负的地级市。更具讽刺意味的是，在第五次全国经济普查中，曲靖下调了2023年GDP数据，从4000多亿调至3700多亿，缩水超过300亿，几乎抹去了全年增量，彻底证实了此前外界对政绩泡沫的质疑。
三
2024年1月，李石松卸任市委书记，升任云南省副省长，但仅半年后便被查。随后，“出国五人组”接连落马，七十余名官员被调查。曲靖纪委监委总结2024年工作时称，当年信访举报、立案数等呈现“六个大幅增长”。在今年的大会上，市长李先祥也坦言，曲靖的政治生态被严重破坏，经济运行困难重重。曲靖的官场地震和经济崩塌，是一场地方治理的系统性失灵。从全国视角看，曲靖的教训，也具有一定的普遍意义。近年来，不少城市在新能源热潮中盲目扩张，最终也因行业波动和政策失误陷入困境。所有靠政绩堆砌的繁荣，都是空中楼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