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从这些深厚的经济、科学和气候背景来看,不相信气候危机的特朗普,与相信气候危机并把电动车作为企业发展一个重要方向的马斯克,必然会闹翻。
美国总统特朗普6月5日与美国企业家、前政府效率部负责人之一马斯克矛盾公开,升级为隔空骂战。特朗普称“马斯克疯了”,因为他撤销马斯克强推的电动汽车“强制令”。马斯克则称特朗普“应当被弹劾”。
从2024年7月马斯克公开支持特朗普到现在分手,“蜜月”刚过,但也不到一年时间。二人的分道扬镳既在于道不同不相为谋,也在于马斯克的奶酪被动。这两者也可以归因于为公和为私。
于公而言,两人是因为5月22日美国众议院通过的一项被特朗普形容为“大而美”的税改法案而闹翻。税改主要内容是削减税收、医疗补助、食品援助、教育和清洁能源支出,并将这些方面省下的资金用于军事与边境安全;同时提高债务上限,允许联邦政府继续借款为债务融资。
对此,包括马斯克在内的很多批评者(主要是民主党人)认为,这个法案会导致两个主要后果,一是大幅增加联邦政府支出,二是“劫贫济富”,使更多人没有生活保障。但是,白宫管理和预算办公室主任沃特回应称,这项法案不会增加财政赤字,它计划在未来10年减税4万亿美元(约5.1万亿新元),并削减至少1.5万亿美元支出。因此,对于政府和公众都有利。
特朗普的税改法是否能既减少政府债务,又能通过减税让更广大的草根和中产阶层获利,须待未来检验,现在双方的交锋都是基于理论计算、推测和评估,因此还不能简单下结论说这个税改是好还是坏。即便未来证明这个税改不好,未能让公众提高生活水平和增加幸福感,选民也会让特朗普承担责任,要么弹劾他,要么让他下台,并断绝他修宪再选一次总统的痴心妄想。
于私而言,马斯克与特朗普分手的更具体和现实的一个原因是,前者的奶酪被砍掉很多,令马斯克大为不爽。6月5日,马斯克的电动汽车企业特斯拉股价一度暴跌16%,截至当天收盘较开盘时跌去14.26%,市值减少1500多亿美元。这是实实在在财富大缩水,当然令马斯克、特斯拉和股民感到切肤之痛。
政府干预经济和市场边界在何方
马斯克的财富暴跌就在于特朗普税改中的撤销电动汽车“强制令”,也就是废除7500美元电动汽车税收抵免政策。过去,因为这个政策,消费者选择电动车的意愿比较高,因此,美国市场包括特斯拉在内的电动车销量持续上升。考克斯汽车公司的报告显示,今年第一季,美国电动车销量同比增长11.4%,达到近30万辆,但是特斯拉的销量在第一季度下降8.6%,至12万8100辆。原因与税改政策关系还不大,而是因为电动车竞争激烈,特斯拉的车型有些陈旧,为新款Model Y重新配置生产线,以及马斯克的政治活动导致对特斯拉经销商的抗议等。但是,特斯拉仍是美国电动车市场的领导者,占44%的市场份额。
可以预料的是,如果“大而美”税改法案再经参议院通过并执行的话,特斯拉和其他电动车的销量会进一步下滑,马斯克的财富将进一步缩水。这也涉及一个更核心和长远的问题,政府是否可以干预经济和市场,如果可以,干预程度有多大,边界在何方。
以“看不见的手”来主导经济的学派是否定政府干预的,代表人物有古典经济学理论的亚当·斯密,著有《国富论》(1776年),此后有新古典学派的代表人物马歇尔,著有《经济学原理》(1890年)。他们都强调由自由市场对资源进行配置,淡化甚至排斥政府的管控。但是,凯恩斯提倡以“看得见的手”来管理市场,也即国家干预主义,著有《就业、利息和货币通论》(1936年),在供给创造的需求存在有效性不足,以及短期内市场自发调节机制本身存在局限时,需要政府采取积极的扩张性财政政策和货币政策,实现有效需求的扩大,推动经济发展。
然而,关键是如何判断市场需求不足,以及采用什么理由来干预市场。在这方面,对电动车的政府补助是一个极为具体的切入点,拜登政府和特朗普政府的理论依据截然不同:这就是气候变暖或气候危机。
拜登政府认定今天的世界陷入气候危机,因此须要实行绿色新政,要求汽车制造商从2027年开始,将新型轻中型汽车的温室气体排放量减少一半,迫使车企到2032年使电动车在轻型汽车中的产量占比为30%至56%。
特朗普政府否认气候危机,一上台就终止绿色能源政策,取消7500美元的电动汽车税收抵免政策,并撤销有关汽车污染和燃油经济性标准的规定。理由是这些规定不公平地限制消费者的选择,不能让人民依据喜好买车。
特朗普在就职演说中明确表示,美国将进入“国家能源紧急状态”,以增加阿拉斯加州的石油钻探,并退出旨在限制全球气温上升的《巴黎协定》。通货膨胀危机是由大规模超支和不断上涨的能源价格造成的,解决的办法就是加大石油钻探,把能源价格降下来,把美国的能源出口至其他国家。
特朗普和拜登能源和经济政策的不同,当然是基于是否认同气候危机。尽管全球主流科学界认为全球变暖是事实,而且人类使用的化石燃料要负主要或重要责任,但也有不少科学家认为,气候危机以及人类的责任在现阶段并不能确认,如曾在认同并推动绿色能源的奥巴马政府中担任美国能源部科学副部长的史蒂芬·库宁,就著书《悬而未决:气候变化的事实和迷思》指出,目前多种关于气候危机的预言,都具有极大误导性,所谓气候危机已有科学定论并非事实,而是在很大程度上仍未有答案。
从这些深厚的经济、科学和气候背景来看,不相信气候危机的特朗普,与相信气候危机并把电动车作为企业发展的一个重要方向的马斯克,必然会闹翻,前者当然要动马斯克的奶酪,而且数量只会越来越多而不会少,除非特朗普卸任,或马斯克另辟蹊径。
(作者是北京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