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漫游

在美国当前红蓝分明的政治极化中，

两党都需要某种力量来压制对方；对保守派来说，

支持拥枪正好提供了这种原始而粗暴的力量。

美国近日又发生震惊国内和国际社会的校园枪击案。

得克萨斯州一名疑似从小受排挤的孤僻年轻人先枪伤同住的祖母，后持AR-15半自动步枪闯入一所小学，在教室里挟持并枪杀一群学生和教师，造成19名学生和两名教师死亡，至少17人受伤，导致几十个家庭一辈子难以磨灭的伤痛。

得州休斯顿朋友的儿子在枪击案隔天参加了小学毕业典礼。朋友发来小孩与教师的合照，背后有警车和警员戒备。朋友说，警员在场让她“心里毛毛地”。

在距离休斯顿三小时车程的乌瓦尔迪镇罗布小学，发生了惨绝人寰的枪击案后，下来几天得州乃至美国各地都加强校园保安。

枪手把一群儿童关在教室里扫射，根本就是大屠杀，行径让人发指。政治领袖在社交媒体发贴文祷告，却不愿作出努力改变枪支暴力，惺惺作态让人反感。枪支游说团体趁机宣扬警力无效，人们应拥枪自保，更是让人厌恶。美国自许为世界典范国家，却让一个又一个枪手不是闯入校园随机杀人，就是在超市、宗教场所、地铁站等肆无忌惮地开枪，实在让人无语。

虽然美国总统拜登和民主党人誓言推动加强控枪，但美国人和其他国家的人都知道，这类枪击案只会不断重演。美国政治分裂和枪支文化根深蒂固，让问题无解。

据报道，枪手开车在罗布小学门外撞车后，没有受到阻碍便进入校园和教室。当地人把矛头指向警方，质疑校园保安和警察没能阻止枪手闯入校园，也未能及时展开强攻抢救师生。来自得州、支持拥枪的共和党参议员克鲁兹到案发现场探视时，把矛头指向学校后门没有上锁，枪手得以进入校园大开杀戒。

案发过程有待美国官方调查厘清，但这些情况正好成为拥枪支持者和游说团体的最好理由——警察没有能力保障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美国人必须拥枪自保。因此，每每发生枪击惨案后，就会有更多人挤到枪械商店买枪。

另一些人则感到无力无助，把一切归因于上天——老天爷要自己遇上疯狂枪手，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于是，枪械泛滥造成人人自危，越来越多人继续支持拥枪以自保，这又加剧了控枪的难度；拥枪自保成了一个悖论。

为何枪支文化深入美国人基因到这个程度，让许多其他国家和社会的民众难以理解和想象。

笔者在《美国人的枪支文化纠结》（2021年3月28日《早报星期天·想法》）中提到，《美国宪法第二修正案》赋予美国人合法拥枪和用枪自卫的权利，200多年来已形成全球独有的枪支文化，而且已成为社会遗传基因的一部分，加上现在党派界限如此分明，不论是要加强控枪还是修改宪法，都难如登天。

的确，枪支文化和党派政治的相互增强，使得美国社会陷入难以解开枪支暴力死结的境地。在美国，拥枪是神圣不可侵犯的权利，枪支也是大人小孩的玩物。

克鲁兹2015年角逐党内总统候选人资格时，发了一段视频显示他用AR-15步枪“煎”熟培根，还把培根吃掉。美国人称之为“枪支烧烤”（The Gun Grill），步枪密集射击后，枪管温度高达360摄氏度，确实可以“煎”熟培根。保守派杂志《Vice》2015年7月以“枪管煎培根是最美国的事情”为题，宣传这种在大部分人看来难以理解的“爱国主义新面貌”。

武器和军事力量代表硬实力，自古以来，掌握硬实力就能打赢战争。在国际层面，美国除了软实力，说到底还是靠硬实力纵横全球。在国家层面，支持拥枪是保守派政党和候选人保住选票的最后办法。

在美国当前红蓝分明的政治极化中，两党都需要某种力量来压制对方；对保守派来说，支持拥枪正好提供了这种原始而粗暴的力量（raw power）。蓝色州越是禁枪，红色州越是支持拥枪。得州是典型的红色州，在上届大选中差点儿变蓝，所以保守派未来几年会尽一切努力阻止这股趋势，拥枪势必成为热点政治议题之一。

当然，美国两党总是指责对方在阻挠控枪立法，因为他们走不同的路线。共和党人提出的立法，民主党人认为做得不够；民主党人提出的，共和党人又认为剥夺了心理健康公民的宪法权利。美国是一个凡事讲求法律——立法、执法、司法的国度，在政治极化和无法达成共识的情况下，立法停滞不前，美国人要解决这个社会顽疾，依然是前路茫茫。

（作者是《联合早报》国际组副主任

nghk@sph.com.s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