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点

北看记

韩咏红

hanyh@sph.com.sg

美国众议院议长佩洛西震惊世界的19小时高调台湾行总算结束了。82岁的佩洛西铸造了她个人政治生涯中的高光时刻，留下前景不明的中美关系、更尖锐的两岸对立，并让台湾独自承受中国大陆商攻武吓、三天“类封锁”、以及海峡中线被取消的新常态。

佩洛西一行的专机是在星期三傍晚6时左右离开台湾。一小时后，大陆宣布刑事传拘审查一名涉嫌长期从事“台独”分裂活动的台湾人。

这只是北京正式报复行动的一碟“前菜”。当天深夜，台湾国防部与外交部官网双双遭黑客袭击，其中国防部官网截至本文截稿前，仍没有抢修成功，颇伤颜面。此前一天，台湾府官方也一度遭境外黑客攻击。台湾关键政府部门的官网被黑，既没有巨大伤害，又是清晰的警告，暗示未来受袭的未必只是宣传性的官网而已。如台湾学者黄介正所指，大陆对台“没有硝烟的对抗”可能已经展开，这类“灰色地带”战术会愈来愈多。

大陆反制佩洛西访台的“大戏”从星期四开始，这包括备受讨论的、解放军在环台六个海空域进行“重要军事演训行动”。所有六个演训区全都跨过海峡中线，台湾军方无力反制，等于默认海峡中线不复存在。不仅如此，其中最大的演训区甚至跨入台湾领海，距离台湾南部重要港口城市高雄仅仅20公里（大约10海里）。

大规模的围台演训也是一种“灰色地带”战术，随时能转化为军事行动，一旦改为登陆战，那解放军只差20公里就登岛了。大陆的用词也经过精心设计，那叫“重要军事演训行动”，后面带“行动”二字，可不只是“演习”。

同时，解放军星期四下午向台湾东北部、西南部周边海域，发射共11枚东风系列导弹，另发射两枚远程火箭。此外，北京还对台采取经济制裁，暂停一系列台湾农产品进口，暂停天然砂对台出口。

这一切从政治、军事、经济多方下手的反制措施，全在佩洛西离台后发生。讽刺的是，她自称访台是为了彰显美国不会放弃对台湾的承诺，她的表演却恰恰相反。佩洛西星期二如入无人之境般安全抵达台湾、隔天安全离开。在经过一晚上的“安全时间”后，解放军大规模登场展示封锁台湾岛的实力。这并非武统，却实实在在地展示了大陆“以武促统”的能力，是一次“锁台逼统”的预案示威和演练。

而从佩洛西舍近求远，从绕道飞经印度尼西亚与菲律宾，完全避开南中国海飞抵台湾，再到解放军在她走后才登场，都让人感觉到中美的幕后交易。整个过程中，中美军方保持安全距离，美国航母里根号不但没有靠近台湾海峡，连“第一岛链”都未进入。这个局面，远远不像1995-1996年台海危机时，美国派出两个航母战斗群靠近台海以示保护台湾，期间尼米兹号航母还穿越台海。

有台湾媒体人形容，解放军这几天是“关门打狗”。这也许是中美的交易结果，可见中美都不愿撕破脸，美国承受不起在乌克兰与台海两头承压；更不可忽视的原因是：解放军的实力已今非昔比。

最终，佩洛西访台危机没有失控为中美对决，北京也如预期地利用佩洛西主动挑起的挑衅行动，重写台海安全态势，形成对北京更有利的军事与心理态势。虽然不见“伴飞”这种戏剧化的行动，但是对台威慑力已很高。台湾则是受两边挤压。

无怪乎，当许多大陆民众星期三对解放军放任佩洛西抵台高呼失望，中国外交部笃定地称“该有的都会有”。到了星期四，国防部发言人发出新闻稿宣示：“中国军队说话是算数的”。

回到这次“重要军事演训行动”，从目前的情况看来，台湾没有一个港口完全被困住。可见大陆空前密集的对台措施，在很大程度上属于心理震慑，这正是大陆所追求的刀不血刃，以“锁台”逼出政治谈判的低成本结果。

不过，这次大陆的实力展示与心理威慑，能在多大程度上扭转台湾民众的统独意识，却很难说。再者，美国政客可以为一己之私，高调访台然后一走了之、扬长而去，美国政府的考虑与计算却不一样。台湾海峡所处的关键战略位置与中美竞争的长期态势，决定了美国政府不会像政客般简单地“弃台”。佩洛西访台事件会过去，但中美围绕台湾的角力不会停歇。在下次危机中，如果北京的反制措施用力过猛，导致地区紧张升级失控，那么亚太其他国家会更担忧，美国与国际社会也将反过来有了介入干预的正当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