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政马来西亚的人民公正党在两周前举行党选之后，就有两位内阁部长因为党选失利而相继呈辞，引发国内政坛对内阁即将改组的猜测。这两名部长，一位是寻求连任署理主席的经济部长拉菲兹，另一位是寻求连任副主席的天然资源与环境永续部长聂纳兹米。前者在党选以接近两倍的票数，败给竞争者，即首相兼党主席安华之女努鲁依莎；后者则是被近期突然崛起的公正党新贵，即雪兰莪州双溪毛糯国会议员拉马南所取代。
由于拉菲兹早已表明，若无法连任就会辞去官职，聂纳兹米又与前者同一派系，所以马国政坛对他们的请辞并不感觉惊讶。当然，尽管安华之后声称，自己仅批准两人休假，但两人看似无意接受挽留；再加上投资、贸易及工业部长扎夫鲁的上议员任期仅剩半年，所以安华近期改组内阁的传闻甚嚣尘上。不过，真正将传闻推上舆论尖峰的，是扎夫鲁在5月30日晚突然宣布自己退出巫统，准备加入公正党。
虽然扎夫鲁当时没有辞官，但舆论普遍认为，此举将导致内阁有三个部长职悬空。毕竟，马国政坛早有传闻，扎夫鲁会成为公正党的雪州州务大臣，而原任大臣阿米鲁丁则会进入联邦内阁。然而，阿米鲁丁31日否认这种说法后，坊间就转向猜测扎夫鲁可能会出任财政部长。
之后的事大家都知道了。安华在结束新加坡香格里拉对话的行程后，迅即澄清内阁近期不会重组，拉聂辞官后悬空的部长职务，会由其他部长代理，而且公正党也会审视扎夫鲁的入党申请。虽然内阁改组的传言已不攻自破，但依然阻止不了人们浮想联翩：扎夫鲁的退党是否获得安华授意？退党时机又与拉聂辞官的时间相当接近，会不会是安华的刻意安排？
这些疑问的产生是合理的。因为其一，亲安华的主流派系担忧拉菲兹派系的崛起，可能影响安华让努鲁接班的布局，故而借用拉聂两人的辞官和扎夫鲁的加入，来边缘化对方的势力，看来符合安华的利益；其二，安华去年12月曾与扎夫鲁就加盟公正党一事商谈，不过最后在巫统的激烈反对下作罢。时隔半年，扎夫鲁不只旧事重提，还正式退党；巫统主席阿末扎希与署理主席莫哈末哈山也表现得比过去温和，让人不禁猜想两党是否已有共识。
其实，我们能从时机与官职两方面来回答这道疑惑。
拉聂两人的辞官发生在亚细安会议召开期间，而扎夫鲁的退党声明则是发生在香会前夕。这两段时间都是身为亚细安轮值国主席的安华行程最紧凑的时刻，他必须应付大量双边会谈、主题演讲。根据逻辑，安华不会希望内阁在这个时间点出现人事问题。这其实也是有迹可循的，在拉聂两人辞官的议题上，安华只批准他们休假而非辞职，就是想稳住内阁。
扎夫鲁所掌管的贸工部是巫统的部长配额，而他在宣布退党后，阿末扎希等巫统领袖迅即向公正党喊话，要求安华革除其官职，再将职位还给巫统。身为团结政府首脑，安华应该清楚扎夫鲁此举会影响巫统在内阁里的部长分配，以安华此刻所面对的繁重外务——沙巴州选在即，这对安华而言也很麻烦。因为沙巴希盟主席至今仍悬空，可能让兼任希盟全国主席的他须要亲自领军州选——他应该不会自寻烦恼，授意扎夫鲁退党。
所以，不管是拉聂，还是扎夫鲁，行动发起的时机不对。另外，从官职上看，目前扎夫鲁是马美关税谈判的核心代表之一，虽然美国已给予马国90天宽限期，但代表团有沉重的死限压力，如果安华在这个节骨眼撤换扎夫鲁，必然影响代表团的谈判效率。然而，如果扎夫鲁加入公正党，安华不撤换其官职也不行，因为巫统不只不想看到自己的部长数量变少，也希望能够掌握内政部或教育部等一线部门，对其他二线官职完全不感兴趣。
当然，别以为阿末扎希会乐于接手拉聂两人的部门，因为这两个部门在布城属于权限较小、不是关键领域的二线部门。将贸工部交还给巫统，然后再让扎夫鲁取代安华成为第一财长的安排呢？这种分配虽然不影响各党的部长配额，但扎夫鲁依然面对上议员任期的问题，不管他在联邦政府内担任什么官职，到了12月都必须卸任，既然最终结果都是相同的，又何必要大费周章为扎夫鲁换部门？
因此，不管从时机上看，还是从官职上看，安华都缺乏改组内阁的动机。拉聂两人的辞官，早在公正党党选前已有铺垫，既是预料之内就不涉及权谋算计，但扎夫鲁的表现则完全相反。尽管安华吸纳扎夫鲁的算盘蓄谋已久，但他对扎夫鲁选择在此刻退党，明显一无所知，后者摆明是想趁着拉聂辞官、坊间疯传内阁改组的时刻，临时起意，要用退党向安华施压，让内阁改组更快到来。毕竟，公正党还要开会讨论拉聂辞官，会耗费些时间，所以他想推安华一把。
有鉴于此，扎夫鲁应该是现阶段唯一想看到内阁改组的人，因为他担心继续拖下去，会搞到自己两头不到岸。当然，他的临时起意，已经让原本无意改组内阁的安华，陷入内阁应否重组的两难。要解除这种窘境，安华的其中一个选项，就是要求阿末扎希拒绝扎夫鲁退党，但希盟与公正党在这方面所拥有的筹码不多。目前看来，安华应该只能透过在沙巴州选的议席分配妥协，来争取巫统停止处理扎夫鲁的退党申请。
作者是马国时事评论员 拉曼大学政治与新闻系助理教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