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不知

这是个不寻常的景象。尽管英国人口多样性在世界上数一数二，还是没想过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英国新首相出炉，恰逢全世界印度教徒欢庆屠妖节。一个视频短片在网上疯传，苏纳克蹲在唐宁街寓所门口点灯庆祝。虽然这段影片后来证实是2020年苏纳克任英国财长时拍摄的，但它令人感叹且纷纷转发的原因仍然成立。如果英女王伊丽莎白逝世前几天接见的新首相不是特拉斯而是苏纳克，不知道她老人家会有怎样的世纪感慨。

然而，关于这位创下多项“首个”的英国首相，最多争议并非围绕他的移民背景，而是他的巨富身份。论家境出身，苏纳克其实在历任英国首相中不算出位，顶尖公学加牛津学历也算标配，令众人瞠目结舌的更多是他多年游走英美的“金融男”背景，以及迎娶“豪门女”后，富可敌国的财富。

说“富可敌国”虽然夸张，但也不是毫无根据。苏纳克和妻子的净值高达7亿英镑（约11亿4000万新元），而国王查尔斯三世的身家还不到3亿英镑。如果算上苏纳克的岳父——有“印度的比尔·盖茨”之称的印孚瑟斯（Infosys）创始人穆尔蒂，则超过53亿美元（约75亿新元）。

早在苏纳克与特拉斯等人几个月前角逐约翰逊空出的相位时，苏纳克的财富已是众矢之的：一个坐拥多座豪宅、身穿数千英镑西装、脚踩数百英镑的普拉达麂皮鞋的人，能知道民间疾苦吗？英国《卫报》还转载了一个网民的“神计算”，凸显苏纳克和普通百姓的格格不入：一个赚中位数工资的英国人，如果要达到苏纳克夫妻今天的财富水平，得从2万2976年前的石器时代就开始工作。

然而，超级富豪一定会因为所谓不接地气而执政失败吗？一个使用180英镑恒温咖啡杯的人，真的不会关心一个买不起咖啡的低薪工友吗？

上流社会人士虽然难免有盲点，但关键还是在于他要不要、想不想看到。

从苏纳克任财长期间推出的疫情预算案，以及他对特拉斯大幅减税“不是计划，是童话”的预言来看，苏纳克在处理经济问题上具备判断能力，同时也深知在特殊时期须“不惜代价”大力保民生、保就业的重要性。此刻的英国，正饱受经济滞胀之苦，且刚刚经历过特拉斯“涓滴经济学”带来的灾难。苏纳克虽然是英国200年来最年轻的首相，但他近似技术官僚的作风似已深得人心。过硬的金融知识和稳健中庸的行事作风，此时不是缺点，而成了平民和市场的定心丸。

不过，苏纳克自己也说过，他是坚定的撒切尔主义奉行者，相信“小政府”理念，不相信政府出手救济或扶植。苏纳克在疫情期间以财长身份大力推出援助措施，不等于成为首相后的他也会在后疫情时代继续慷慨。到时，或许人们又会诟病他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富豪，而未必能够理解这或许是任何财政审慎的政府所必为之事。这当中该如何平衡，考验苏纳克的能力和智慧。

留给苏纳克的时间不多了，更大的挑战是反对党呼声越来越高、恨不得立即举行的大选。身处水深火热的英国民众眼下最需要的，是一个能改变现状的首相，就算穿着普拉达皮鞋也无所谓。关键时刻，大家看的不是脚，而是脑。

中国有句俗话叫“光脚不怕穿鞋的”。执政成绩单如果不好，下届大选就是苏纳克首相之路的终点，穿再好的鞋也走不远。

（作者是《联合早报》数码内容主任

shuyang@sph.com.s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