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辣山城

王纬温

edwinong@sph.com.sg

曾被誉为“航天少帅”的中共政治局委员、浙江省委原书记袁家军，去年底跨省接替转任天津市委书记的陈敏尔，出任重庆市委书记。受访重庆学者认为，袁家军可能把浙江模式、最优实践，以及金融科技等经济能量转移至重庆，为当地发展增添新动能。

中共政治局委员袁家军去年12月8日跨省履新，接替陈敏尔出任重庆市委书记，山城也正式从“陈敏尔时代”，迈入“袁家军时代”。

这名之前主政民营经济及纳税大省浙江的地方大员，将如何带领西部工业重镇重庆走出长期高度依赖国企的经济驱动模式，开拓产业升级及高质量发展之路，是外界关注焦点之一。

60岁的袁家军是吉林通化人，拥有工学博士学位。他在航天领域工作近25年，素有“航天少帅”之称，33岁就担任神舟一号飞船系统常务副总指挥，后又担任神舟二号至五号飞船系统总指挥，2007年出任中国航天科技集团副总经理。

据《联合早报》了解，曾与袁家军共事的航天领域人士对他的评价很高：“最大的特征就是特别实干……有工科人的那种严谨。”

2012年后，袁家军从航天部门空降到地方党政系统历练，先是到宁夏出任自治区党委常委，官至自治区政府常务副主席。

两年多后，袁家军到浙江出任常务副省长，并在这个东南经济大省任职超过八年。他在2017年7月升任省长，2020年8月再升为省委书记，2022年10月中共二十大后当选中共政治局委员，跻身党和国家领导人之列。

主政浙江期间，袁家军多次对外推介浙江。2021年3月，他接受中国国际电视台（CGTN）专访时，曾以英语介绍浙江在建设数字经济、美丽乡村、企业家团队、高效政府等方面的进展。

袁家军打造新重庆

袁家军到重庆后很快打出“新时代新征程新重庆”的口号，把拼经济确立为他主政山城的工作重心。

重庆第六届市委去年12月21日召开全体会议，以“新时代新征程新重庆”为主题，确立山城未来五年的建设目标，并通过“新重庆”的提法。

这场全会审议通过的决定文件，在去年5月重庆市党代会提出“六个显著提升”的基础上，进一步完善未来五年发展的关键绩效指标（KPI），包括地区生产总值（GDP）和人均GDP分别迈过4万亿元（人民币，下同，7745亿新元）和12万元大关。

前年中国城市中，仅北京和上海GDP过4万亿元，重庆GDP还不足2.8万亿元。

重庆理工大学经济金融学院院长邱冬阳接受《联合早报》采访时指出，袁家军抵渝后即提出新重庆，旨在借新老交替的契机制定新发展目标，让官商各界感受到变化和地方活力。

他说：“（袁家军）要以抓经济为主来形成新重庆，这点非常明显。”

去年重庆经济仅增长2.6％，比前年大幅放缓5.7个百分点，也远低于官方预期目标2.9个百分点。

邱冬阳认为，新重庆的具体内容，部分反映在1月13日市政府最新的工作报告中，包括将今年重庆经济增速目标上调至6％以上，并定下2027年（即重庆直辖30周年）地区GDP迈上4万亿元台阶，跻身一线城市行列。

重庆大学经济学教授姚树洁受访时则分析，袁家军曾主政浙江，其治理背景及路径都与“改革开放、比较发达的地区有关系”“思想也比较开放”，来渝出任“一把手”相信能加强重庆经济建设。

姚树洁说，袁家军主政重庆后，与有丰富国企改革经验的市长胡衡华搭班，相信将为重庆经济转型注入更多新动能。他认为，1月17日出炉的新一届市政府领导班子，也有更多“敢改革、敢做事”的高官。

推动民营经济发展

重庆大学经济与工商管理学院经济学教授蒲勇健向本报指出，袁家军来渝后已数度强调发展数字经济，预计将把浙江在这方面的最优实践、经验性资源引入重庆，让位处西部内陆的山城进一步摆脱地理的不利局限。

袁家军到重庆后不满两周，就在12月20日到民企调研座谈。相比之下，原市委书记陈敏尔主政重庆超过一年后，才在2018年11月集中走访调研民企。

袁家军在调研时强调，民营经济在全市经济发展中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但发展还存在短板不足，要推动民企渡过难关，全面提升民营经济创新力竞争力，推动民营经济成为现代化建设、高质量发展的主力军。

在重庆市委全会12月21日审议通过的决议文件中，围绕建设新重庆提出19条举措，对优化营商环境、推动国资国企和民营经济发展等，进行专章部署。

市长胡衡华1月13日作最新政府工作报告时，也表示今年要激发各类市场主体活力，鼓励支持民营经济发展，开展民企“龙头引领”行动，大力培育创新型民企，力争民营经济增加值占比达到60％。

受访重庆学者一致认为，袁家军之前在以民企良好发展著称的浙江长时间工作，抵渝不到两周便调研民企，释放高度重视重庆民营经济的信号。有学者预计，袁家军可能进一步为民企松绑，减少政府对它们的干预。

邱冬阳指出，从浙江来渝的袁家军对民营经济“肯定高度重视”，重庆目前缺乏具有全国影响力的民企，发展新一批民企必然成为建设新重庆的抓手之一。

蒲勇健分析，重庆经济的弱点一向在民企，近十几年与沿海的差距又持续扩大；重庆民企目前还面临产业准入、融资难等挑战，“袁书记一来就强调这一块，应该说是抓住重庆发展的症结所在。”

他也指出，浙江是中国民企做得最好的省份之一，在金融及民企融资有成功经验；袁家军可能会发挥曾主政浙江的优势，把浙江以金融支持民企发展的经验移植到重庆推广，同时可能招更多浙商到重庆投资或开展商业合作，也为重庆产品技术在浙江寻找更多市场。“相当于是把浙江的经济能量注入重庆的经济，这是他的一个基本的思路。”

姚树洁预期，袁家军有构建好营商环境的经验，能完善对重庆民企发展至关重要的各项环节，包括金融、法律、税收、人才流动等。

推动成渝经济圈与陆海新通道战略结合

袁家军从原市委书记陈敏尔手中接棒当天，在讲话中把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和西部陆海新通道并列，称将围绕这两者的建设，把全市工作放到中国式现代化中来谋划。

已提出逾三年的成渝经济圈和西部陆海新通道，在去年10月的中共二十大报告中分别被明确为国家战略，两者的结合也是新重庆的重要内容之一。

袁家军12月22日主持召开推动成渝经济圈建设领导小组会议，指成渝经济圈建设当前进入新发展阶段，要以西部陆海新通道为牵引，更好促进内畅外联。

他也在12月30日率团赴四川考察，与中共四川省委书记王晓晖召开推动成渝经济圈建设第六次党政联席会议。

袁家军强调，成渝经济圈要在七个方面实现更大突破，包括加快建设西部陆海新通道、高水平共建西部科学城、携手打造世界级产业集群等。

蒲勇健分析，成渝经济圈和陆海新通道上升为国家战略，势必成为袁家军主政重庆后要重点发力的地方；尽管被列为两大战略，但成渝经济圈和陆海新通道“最终还是融合性的，是一体化来考虑的”，两者结合也能进一步带动中国西部发展迈向国际化。

他认为，成渝经济圈实则是陆海新通道上的重要节点之一，两者密不可分；成都和重庆还都是中欧班列与陆海新通道的起终点，对进一步盘活“一带一路”战略至关重要。

姚树洁则评估，通过与陆海新通道结合相辅相成，成渝将能拥有对外出口的畅通渠道，为生产者节约运输费用及时间成本。

须解决成渝恶性竞争问题

成渝经济圈已提出三年，但四川和重庆重点产业长年存在的同质化发展及恶性竞争的问题尚未解决。目前川渝营收前15名的产业中，有多达13个产业重叠；两地在新一代信息技术、汽车制造等领域面临资源错配。

袁家军12月22日强调，成渝要进一步优化资源配置，推动形成更大合力，暗示重庆可能加大力度化解与成都的恶性竞争，更好形成错位发展。

邱冬阳指出，成都和重庆产业同构的情况比较突出，作为两个主体也容易产生博弈，协调发展有一定难度。

蒲勇健则分析，成渝长期以来竞争多于合作，同质竞争及产业分工问题一直是两地面临的最大挑战，打造经济圈就是为了促进合作及产业分工，但这项难度不小，目前进度“不是很快，也不是很理想”，“这个问题不解决，成渝经济圈很难做起来”。

应加强协调形成更长产业链条

蒲勇健建议成渝加强协调，把双方目前都从事的汽车、电子信息等产业进一步做大，形成更长的产业链条，同时也明确分工并发挥比较优势，例如成都可更多投入创新研发，重庆则可专注产业化生产。

邱冬阳则研判，成渝一旦成功打造拥有较长产业链的产业集群，长远启动经济转型时，还能将部分产业往陆海新通道沿线国家地区转移铺开，通过打造“陆海新通道2.0版”进一步促进区域经济融合，“从（1.0版的）交通物流，上升到更紧密更全面的合作”。

要求干部解放思想

袁家军出任浙江省委书记后，2020年9月曾在省委党校开学典礼发表讲话，要求浙江党员干部创新思维，“冲破因循守旧的条条、破除惯性思维的框框、摆脱墨守成规的束缚”。

在去年12月21日举行的重庆市委全会上，袁家军则是把以前在浙江提出的部分论述搬到重庆，要求重庆党员干部“创新理念”“创新方法”“创新机制”。这些要求也被写入市政府今年的工作报告中。

蒲勇健和姚树洁都指出，中国西部干部普遍思想保守是老问题，不少干部怕犯错不太敢做事，但建设新重庆须重启经济发展，干部解放思想变得更加必要。

姚树洁认为，袁家军要求干部大胆尝试，而非对他们设下诸多限制，将有助于改善保守作风。

一名不愿具名的重庆分析人士则说，重庆近年主要提拔一大批曾在三峡库区扶贫的干部，专业技术人员比例偏低；建设新重庆要搞创新、拼经济，干部的考核绩效也须调整并更多强调创新。

重庆新一届市政府领导班子1月17日出炉，作为副市长中唯一市委常委的陈鸣波，预计将出任常务副市长。去年3月到重庆前，陈鸣波担任上海市政府副秘书长，曾在沪主管科技创新。

重庆分析人士指出，陈鸣波接任常务副市长可能起到示范效应，表明重庆新领导班子更重视在科技创新上做出业绩、拥有更开放思维的干部。

探望老同志了解重庆官场

袁家军抵渝第四天（12月11日）即安排看望问候重庆市部分老同志，包括川渝1997年分家时担任副市长的甘宇平、重庆原市长王鸿举、原副市长陈光国等前市政府高官。其中王鸿举、陈光国等是重庆本地人。

重庆人大会议1月17日闭幕当天，甘宇平、王鸿举、陈光国等也在主席台就座。在一年前的市人大会议上，重庆退休高官并未列席主席台。

接近重庆官方的人士向《联合早报》指出，在重庆土生土长的前市政府官员，在地方上一向有较大影响力，地方人脉也更广；袁家军拜访老同志，相信有助于他更全面了解重庆官场过去数十年的“来龙去脉、盘根错节”。

袁家军抵渝后即提出新重庆，旨在借新老交替的契机制定新发展目标，让官商各界感受到变化和地方活力。

——重庆理工大学

经济金融学院院长邱冬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