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玉心:全球新传染病威胁与世卫角色

在复杂且快速变化的环境中,设立一个全球中心让各国参与者集思广益,分享科研心得,公开交流信息是至关重要的。

世界仍在从2020年开始席卷全球的冠病疫情中逐步恢复。虽然这场疫情严重打击许多国家的经济、社会福祉和人民健康,但它不过是过去数百年来,一系列疫情和重大传染病事件中的一环。更重要的是,未来此类事件预计将愈加频繁。正如战争与经济萧条等重大全球事件一样,未来疫情可能带来的破坏、严重程度和影响范围是不可预测的。

当代的重大疫情与流行病,如人类免疫缺陷病毒(HIV)/爱之病(AIDS)、禽流感、沙斯,以及近期的冠病疫情,向我们传递一个关键信息:一旦新发传染病引发的疫情扩散到一定规模,没有一个国家能够幸免。

在面对一些具有高度传染性的传染病威胁时,除非人人安全,否则无人能独善其身,这是个无法否认也避不开的事实。与战争不同的是,疫情不受人身距离的限制,没有缓冲的空间,后果反而更接近于全球经济大萧条,届时所有的国家都将面临不利的后果。

实际上,世界上的每个国家都紧密相连,而贸易和流动人口这两条纽带,正是将传染病带入各国的途径。全面的隔离或许能阻止传染病的输入,然而,这种措施即便实施,国家也无法避免供应链中断等其他重大后果。

目前的形势已然清晰,未来的流行病势必再度发生,当前的抉择在于如何减轻国家及全球所受到的冲击。这是所有在位领导人的责任所在。

应对重大疫情,时间是关键。在重大疫情或流行病爆发初期的数小时乃至数天内,启动国家应对措施至关重要。要做到这一点,关键是各国须要尽早获取病原体的最新信息、传播方式、致病特征和其他流行病学特征等。这些信息对于国家制定和实施预防与管控措施是必要的。

在这种背景下,每流失一分钟,就可能意味着生命的损失和更重大的经济破坏。

然而,事实是,这些信息并非以完整的形式呈现。它须要所有受影响的国家去收集、整理和分析信息,方能掌握最准确的情况,决定下一步该怎么做。

此外,在大量的信息中,夹杂着未经证实的传言或不实信息,要甄别事实和重要信息,必须通过协作、交流、验证和分析来实现。之后,再根据形势发展,不断更新和重新评估这些信息。

这种不断搜寻、收集、评估和持续更新信息的工作,不是任何一个国家能独立担当的。人工智能可以帮助搜索互联网的信息,但无法过滤社交媒体上的各种杂音。在复杂且快速变化的环境中,设立一个全球中心让各国参与者集思广益,分享科研心得,公开交流信息是至关重要的。

几十年来,世界卫生组织一直履行这一角色。根据《国际卫生条例》,世卫拥有各成员国的授权、支持和信任,成员国之间可以互换信息和交流经验。全球在短暂的时间里经历沙斯和冠病两波大流行病,正阐明这些要点。

2003年的沙斯是21世纪首次爆发的重大新发传染病疫情,涉及超过30个国家和地区,有8096起疑似病例,774起死亡病例。在世卫的协调下,这场危机在八个月内受到控制。受影响的国家与世卫进行实时沟通,共享信息,使沙斯疫情得以结束。

沙斯让世界认识到新发但尚未充分被认识的传染病,如何在没有现成疫苗或特定药物的情况下,严重打击经济增长、贸易、旅游等各行业领域,威胁社会稳定,甚至影响一些当权者的政治生涯。

2020年的冠病疫情,更将这一切推向另一个新高点。世卫于12月30日接到关于武汉不明原因肺炎病例的警报。仅在一周内,世卫就向所有成员国发出全球警报,要求采取防范措施。两周内,世卫在官网上提供开发定量反转录聚合酶链式反应(RT-PCR)检测的首个协议。仅仅一个多月后,世卫开始向世界各国发送经验证过的聚合酶链式反应(PCR)试剂盒。

此外,世卫也迅速制定许多挽救生命的措施,包括筹集资金帮助各国应对疫情、设立协作平台让低收入和中等收入国家,获取诊断测试和治疗方针。同时,它也推出氧气供应倡议,旨在提升一些国家的供氧能力,让严重呼吸困难的病患能得到治疗。

世卫还与世界银行合作,加强监测,提升实验室系统,培训医护人员。这些措施,只有世卫才能加以协调。

这类突发的大规模流行病已多次重演,而世卫一直作为全球卫生安全的中心,始终发挥着它的作用。要妥善应对全球流行病这样的威胁,最佳方式是各国通过一个中央机构协调合作,而非孤军作战。

作者福田敬二是世界卫生组织总干事抗微生物耐药性 前任特别代表

押谷仁是日本东北大学医学部教授

梁玉心是新加坡国立大学苏瑞福公共卫生学院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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