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建裕

上个月回教极端派传教士阿卜杜勒·索马德（Abdul Somad）与友人要来新加坡“旅游”被拒入境，引起印度尼西亚极端派回教徒以及一些印尼政客的不满。索马德的支持者在新加坡驻印尼大使馆以及领事馆外示威，要新加坡政府收回成命，还扬言要发动九一一式的袭击。虽然只是恐吓，但新加坡政府很严肃地对待这种威胁，对印尼极端派的活动也愈加警惕。

索马德被拒入境后，印尼回教极端主义者趁机行动起来，社交媒体的活动更频繁。索马德也借题发挥，俨然以印尼回教的“代表”自居。自称“神权国回教徒”（Khilafatul Muslimin）的极端派团体，组织了摩托车队伍，穿上印有“神权国崛起”（Kebangkitan Khilafah）的T恤，在西爪哇的几个城市游行，照片还在印尼社交媒体疯传。

印尼反极端主义的人士呼吁政府关注这些人的行为，防止极端派卷土重来。政府也马上声明，禁止宣传“神权国”的思想。印尼大多数回教徒属于温和派，以伊联（NU）与默哈末迪亚（Muhammadiyah）两大组织为主。它们主张建立以建国五大原则（Pancasila）为基础的多元宗教国家。

另一方面，极端派占少数，以印尼解放组织（HTI，简称印解，以前译作“解放党”）和伊斯兰捍卫者阵线（FPI，简称伊阵）为代表。他们主张建立以回教法为基础的国家。印解甚至提倡建立“神权国家”，并宣示效忠于称为“阿米尔”（Amir）的中东最高领袖。阿米尔具有类似神的权力，一切由他决定。“神权国”里只用“真主”的圣书，以回教法治国，取消所有人为的法制，包括宪法、建国理念和民主选举。

两类回教极端派

回教极端派的两个组织已经先后在2017年和2019年被印尼政府解散，但他们的支持者却没有被禁止传教。在2020年，印尼安塔拉通讯社报道，在西爪哇省政府号召民间团体与政府合作抗疫时，在名单上还出现西爪哇印解的名字。其实，印解成员早已渗透并潜伏在各大学、政府机构和军队里，要彻底清除并不容易。

印尼学者分析，印尼回教极端派有两类：一类是鼓吹暴力实现回教理念的传教士和组织；另一类是不以暴力实现回教理念的传教士和组织。现在还在宣传极端回教思想的传教士，属于不以暴力实现回教理念的传教士。

两名回教学者苏里亚那（Suryana）和努尔·夏菲卡（Nur Syafiqah）合著一篇题为《非暴力的极端主义对于印尼社会的影响》论文，由尤索夫伊萨东南亚研究院于2021年出版。在这篇论文中，作者探讨了11名在社交媒体很有名气且具有影响力的“传教士”（preachers），包括前歌星、前电影明星、商人和职业回教教士。他们在社媒都有百万人以上的追随者。

这11人中，有三名属于温和派，即前歌星和传教士兼商人阿阿·金（A'a Gym）、前电影女明星欧吉（Oki Setiana Dewi），以及伊联温和派传教士穆斯多法·毕思里（Mustofa Bisri）；其余八人全是极端派，包括：华裔回教传教士萧菲力（Felix Siauw）、政治活跃分子海格尔（Haikel Hasan Barras）、反爪哇傀儡戏的卡里德·巴萨拉玛（Khalid Basalamah）、专门向年轻人传教的哈南·阿达吉（Hanan Attaki），以及被新加坡拒绝入境的阿卜杜勒·索马德。

这11名传教士都有自己的Instagram，大部分也有推特、面簿和YouTube。以Instagram来说，欧吉的追随者最多，达1390万人，其次是哈南（850万人），再来是阿阿·金（650万人）。追随者数目较少的有萧菲力（480万人）和索马德（470万人），其他“传教士”的追随者在200万人至300万人左右，追随者最少的是穆斯多法（52万3000人）。

以面簿为例，差距则更大，追随者从20多万人到730万人；在推特的追随者，也从60多万人到350万人。至于YouTube的订户，也从30多万人到179万人。最多订户的竟然是索马德，其次是哈南和卡里德，都在170万以上。他们都是“非暴力的极端派传教士”。总的来说，个别温和派传教士的追随者数目远超过极端派。不过，极端派传教士人数较多，因此追随者的总数与温和派不相上下。

这篇论文不但收集了印尼“非暴力回教极端主义传教士”的追随者人数，也分析他们的演说或讲道内容，以及他们对回教和其他宗教的看法、对妇女的观点，对于“神权国”的理解，以及对于回教刑法的见解等。它较详细地介绍和分析现阶段非暴力极端主义分子的回教思想的共同点和不同点，以及对印尼社会的严重影响。这些极端主义思想通过社交媒体传播，导致华裔基督徒钟万学无法连任雅加达首长，还锒铛入狱。它也造成极端分子攻击被他们视为“邪教”的阿赫马迪亚回教堂。

这两名学者指出，印尼政府非常关注宣扬暴力的极端分子，并已有深入研究，不过对非暴力的极端主义者的了解不足，同时没有采取实际行动。他们认为，非暴力的极端主义煽动仇恨言论，导致暴力和侵犯人权，也将印尼社会两极化，是印尼社会冲突的根源。

索马德的回教国梦

让我们看看苏里亚那和努尔·夏菲卡如何描绘索马德的回教思想。

对于印尼人到中东参加圣战，索马德认为印尼人没有经过军事训练，所以不能参战，但可以捐款协助巴勒斯坦人斗争。他说，巴勒斯坦处于战争中，自杀式爆炸是烈士行为。索玛德认为回教妇女必须戴头巾，不戴头巾者将立刻下地狱，丈夫也须负责。回教妇女可以工作，但要事先获得丈夫许可，不可浓妆，不可戴脚链，要全身遮盖。

对于“神权国”，索玛德认为这是回教的政治与经济制度，是为了保障回教法。对他来说，回教法的实施是最重要的。他说，落实建国五大原则的亚齐，也可以允许实施回教法。所以他不反对建国五大原则。其实，他不反对建国五大原则，是因为即便在这个基础上，印尼全国也可能实施回教法。他的重点是推行回教法。

索马德认为《可兰经》内有条文规定，非回教徒是异教徒（kafir），不能成为回教徒领袖。他还说，通过非暴力手段，印尼的回教党会实现以回教法作为国家理念的印尼。索马德认为，阿赫玛迪雅（Ahmadiyah）不符合回教教义，是个邪教。回教刑法（hudud）符合回教教义，是对违反真主意愿者的处罚。印尼现在的制度不是根据回教法，所以没有实施回教刑法。但在“神权”制度下，回教刑法是必须的。索马德还认为不能向基督教徒和天主教徒祝贺圣诞，因为如此做就是承认他们的学说和上帝。

这篇论文对于索马德的极端思想，其实写得不够详尽。例如，他们没有谈到索马德说十字架后有恶魔，形容基督徒是崇拜恶魔。索马德也坚持回教徒不可住进有十字架的医院，也不可到星巴克喝咖啡，因为其管理层同情同性恋者。他还说，如果回教徒进入有十字架的医院或者到星巴克喝咖啡，就会马上下地狱！

但是，从这两名作者的论文里，可看到索马德的隔离主义、极端思想和回教至上的言论。索马德希望在印尼实施回教法，向往将所有印尼省份变成亚齐一样。他认为在奉行建国五大原则的印尼，可以通过非暴力方式达到实施回教法的梦想。其实这种思想与印尼多元文化和宗教平等的原则是背道而驰的，会破坏印尼社会和谐，对印尼的稳定是重大威胁。

回到非暴力的印尼极端派，虽然在印尼回教徒中占少数，不过破坏力很大。这些极端分子继续宣扬极端主义，在学生和妇女群中有长远影响，连政府机关和军队的妇女部都邀请极端派回教传教士演讲。佐科不久前训令公务员和军队服从纪律，指他们是政府的一部分，不能邀请极端主义传教士，否则将受处分。由此可见，即便印解和伊阵已经解散，极端主义思想仍然“逍遥法外”。印尼和回教极端派的斗争，还会持续一段漫长时间。

作者是新加坡尤索夫伊萨东南亚研究院

资深访问研究员

南洋理工大学拉惹勒南国际研究院兼任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