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中国生产成本上升、国内经济转型加快和中美贸易战等多重因素影响，已经有相当数量的跨国企业考虑或正在将部分供应链配套转移出中国，以实现“中国+1”的供应链多元化战略。

东南亚是互联互通的开放型地区，由于2019冠状病毒疫情在许多国家同时暴发，目前东南亚地区防控疫情的形势严峻，确诊病例正在快速增加。

不同东南亚国家在公共卫生体系、医疗设施条件和医疗资源上差距大，因此，各国应对传染病暴发的能力也不尽相同。依据《2019全球竞争力报告》，在评价医疗体系水平的卫生竞争力指数上，新加坡排名世界第一；然而老挝和菲律宾等不少国家的排名靠后。

如果疫情蔓延开来，将压垮公共卫生体系薄弱的国家。因此，东南亚国家必须采取强有力的措施检测疑似病患、隔离和治疗确诊病患以降低病亡率，同时追踪密切接触者和防控社区感染。

在疫情肆虐全球的背景下，无论是全球化的光环还是国际组织的影响力都变得暗淡。相反，国家坚韧性则变得尤其重要。冠病疫情表明，建设一个强大国家非常重要。坚韧性将重新占据国家整体竞争力的关键位置，成为影响竞争力的核心因素。一个国家的坚韧性，由其应急体系的响应能力、行政协调能力、医疗资源调配能力、科技发展实力和社会凝聚力共同组成。

以韩国为例，从2月中旬疫情暴发起，韩国当局就采取强力措施，基本控制住疫情仅用一个月左右时间。值得称赞的是韩国并没有实施“封城”措施，也没有采取停止公共交通的极端措施。“韩国防疫模式”背后展现出其国家的坚韧性。

2020年2月20日中国与亚细安10国的外交部长，齐聚老挝首都万象，召开中国－亚细安关于冠病问题特别会议。会后所发表的联合声明，体现中国与亚细安成员国加强合作，应对疫情的决心。双方将提升在公共卫生领域合作、医疗专业人员交流，以及完善双边公共卫生危机应急机制。

对亚细安经济负面影响

作为近邻，东南亚是与中国经贸交流最为密切的地区。中国作为重要旅游客源市场、全球产业链核心和重要贸易伙伴，对地区国家推动经济增长有重要作用。中国是亚细安许多成员国的最大贸易伙伴。一方面，对亚细安的出口占中国出口总额的比重在不断上升；另一方面，自亚细安的进口在中国进口总额中的比重也在不断增加。中国与亚细安成员国通过全球供应链∕产业链，建立起紧密的经贸联系。

2019年亚细安对外贸易总额为2万7992亿美元，其中与中国的贸易占18%，远高于排名第二位的欧盟（10%）和第三位的日本（8.1%）。另外在投资领域，虽然中国投资亚细安的存量仍然低于美国、欧盟和日本，但是过去几年，中国企业投资额的增长势头不容小觑。2019年中国对本区域投资达到155亿美元，占中国对外投资13%以上。

无论是从广度还是从深度来看，今天中国与亚细安的经济联结，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高。中国成为全球第二大经济体，占全球经济总量达到16%。中国因素对于亚细安经济最直接的影响，来自两个方面。

首先，亚细安旅游业收入依赖中国游客消费。亚细安旅游自然资源丰富、人文色彩多元、景色风光独特，加上邻近中国，因此这一区域备受中国游客青睐。2018年中国游客到访东南亚超过3000万人次。来自中国的游客占亚细安各国入境游客的比重非常高，尤其是泰国、越南和柬埔寨。

蜂拥而至的中国游客活跃在当地旅游景点。依据麦肯锡全球研究院在2019年7月所公布的数据，中国游客在泰国旅游花费，相当于泰国国内个人消费额的7%至9%。然而随着疫情发展，中国叫停国内游客出境团队旅游，加上不少国家采取限制中国游客入境的措施，以往中国游客在景点扎堆的场景已不见踪影。

中国游客大幅下降，对亚细安各国旅游业、航空业、餐饮业以及其他配套服务产业影响巨大。对于将旅游业作为支柱产业的国家例如泰国和柬埔寨，受到的冲击也最大。

其次，亚细安国家参与以中国为中心的全球产业链，依赖向中国出口原材料和中间品，用于完成在中国的最后加工组装。依据麦肯锡全球研究院在2019年7月发布《中国与世界》的报告数据，对中国出口占马来西亚和越南国内产值比重达到11%。以越南为例，尽管近年来越南大力发展以出口为导向的制造业。但是，“越南制造”现阶段却无法离开来自中国的原材料和中间制品，这是越南和其他不少亚细安国家所面临的困境。对于东南亚而言，现阶段在产业发展中“去中国化”，是不现实也是无法现象的。

自2001年加入世界贸易组织以后，中国已经在全球产业链中建立起强大的比较优势。相反，亚细安国家自身工业体系不健全，缺乏上下游完整产业配套。大多数国家对中国存在贸易逆差，尤其是越南、泰国、印度尼西亚和菲律宾。如果逆差情况持续下去，最终将不利于这些国家的工业化进程。

产业链重组与亚细安发展机遇

随着中国生产成本上升、国内经济转型加快和中美贸易战等多重因素影响，已经有相当数量的跨国企业，考虑或正在将部分供应链配套转移出中国，以实现“中国+1”的供应链多元化战略。例如在2019年10月关闭广东惠州的工厂后，韩国三星电子完成了将其供应链产能转移出中国的目标。与此同时，三星在越南设立两个大型组装工厂。

冠病疫情加深全球供应链分散和重组的紧迫性。产业链重组不再是一个“是与否”的问题，而是“时间与程度”的问题，疫情将成为全球产业链重组的一个转折点。依据中国商务部所公布的数据，2020年1月至2月，中国实际利用外资比去年同期下降8.6%；其中2月更比去年同时期大幅下滑25.6%。美国中国商会在2月所发布的调查报告称，三分之一的美国企业将在工厂无法开工的情况下，将业务移出中国。

抓住中国发展所带来的机遇，对促进亚细安经济增长很重要。尽管如此，疫情对亚细安是一次警醒，在经济上过渡依赖中国，和以中国为中心的产业链来实现经济增长，有巨大风险。近年来亚细安国家对待中国的态度日趋复杂，态度也更为谨慎。依据新加坡尤索夫伊萨东南亚研究院在2020年1月所发布的问卷调查报告，高达71.9%的受访者，忧虑中国在区域不断扩大的经济影响力。

东南亚是全球经济增长最快的地区之一，本地区年轻劳动力人口充足、中产阶层不断扩大、地区市场潜力巨大，加上自然资源丰富和生产成本较低，亚细安完全有条件成为下一个“世界工厂”，在全球产业链中扮演更加重要的角色。

全球供应链重组，为东南亚国家加速发展制造业提供了契机，亚细安国家应该抓住全球产业链分散与重组所带来的机会，实施大胆的经济和劳工领域改革，从而大力发展制造业。

（作者是新加坡国立大学东亚研究所高级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