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国:美国对中国的宏观遏制不会改变

时间:2021-11-11 08:48内容来源:联合早报 版阅读:新闻归类:观点评论

伍国

近期,美国针对中国有几个引人注目的动作。第一个是早已为世人关注的军事同盟AUKUS,即把核力量引入澳大利亚,并不惜为此得罪法国的英美澳三方合作。

在笔者看来,这不过是英语系国家更易于合作抗中的又一明显例证。事实上,以英语为母语白人基督教国家不仅把亚洲看作异己,把非英语的西方民族也视为潜在的某种异类,在关键时候会出现“血浓于水”,英语民族内部合作的情况。把原本无核而且独处地球一隅的大洋洲核武化,显而易见是针对中国构筑一个从大西洋到印太地区,并延伸到南太平洋的巨大包围圈。

第二个动作是中央情报局局长威廉·伯恩斯(William Burns)10月7日宣布,成立一个新的“中国任务中心”(China Mission Center),确保中情局的资源和现有努力,能够集中起来对付中国这个“日益增长的威胁”。据美国媒体报道,类似集中针对中国的机构,在中情局内过去只针对苏联和中东恐怖势力设立过。由此可见,在美国人眼里,中国已经是继苏联和中东恐怖势力以后的第三大威胁。

第三个动作就是公开宣布,在台湾已经为期一年的驻军和对台湾军队的训练。同在10月7日,《华尔街日报》独家披露约有20多名美国军人,在台湾训练地面和海上部队已超过一年。美国的公开宣示表明,它已经完全无视过去的撤军协定,而是以台湾的准军事同盟的身份在岛上活动,即公开挑战中国主权。

在这几个大动作之下,近期中美关系的微调,包括被扣华为高管的获释和瑞士的高级别会谈,只反映了美国方面的战术调整,即希望在外交层面缓和关系,增进对话,但在更宏观和长远的领域,反而是加剧了对中国的围堵。美国的缓和姿态是因为在一些领域确实需要中国的合作,同时也因为站在自身安全利益的出发点上,美国的拜登政府暂时也不愿意彻底翻脸。因此,近期的缓和趋势比起特朗普时期的高调极限施压来说,是一种值得肯定的纠偏姿态。

但即便有以上一些微观层面的调整,中美关系的大局基本已经定型,即美国在最根本的局势判断上,已经明确地把中国当成了具有威胁性的竞争对手,并从军事,情报,核力量重新配置,从内部相关机构到全球范围内,都进行了全新布局。

当然,如果回顾美国对付前两个对手的历程,其实远非得心应手。首先,美国虽然摧毁了苏联和苏共,以及整个华沙条约组织,但是“苏联”本身并非一个有文化根基的“民族”,而仅仅是一个纯粹的现代政治建构,而且其宪法也允许带有民族国家性质的加盟共和国有退出的权利。

苏联这个人为的政治建构的崩塌,并不等于俄罗斯民族的崩溃,而俄罗斯即使没有了苏联这一框架及意识形态,以及其全球扩张战略,也仍然还是美国的对手和制衡美国的一个核力量。

不论俄罗斯人回归的东正教,和美国人主流的基督新教信仰有何种历史渊源,美俄民族之间的互不信任似乎永远无法终结,这是由俄罗斯的体量和亦东亦西文化特性决定的。另外,苏联的解体反而极大地减轻了中国曾经承受的军事压力,并把其原有的中亚共和国群体,推进了中国主导的上合组织。

在对付中东恐怖势力方面,美国通过处死和击毙当地领导人物,可以说实现了复仇的愿望,但进一步以民主化来根除极端主义的努力,却只能惨淡收场。

其原因在于,短期内推翻一个小国政权,击毙几个高度隐蔽的领袖人物,尚在美国的技术能力之内,但从根本上改造一个民族根深蒂固的政治文化和社会结构,却绝非美国的金钱和军事力量所能奏效。甚至可以说,美国人长期形成的傲慢自大,居高临下,以自身利益为重的心态,和这种艰巨的改造工程之间本身也是矛盾的。

美国也并非因为近年的国内危机,才一定要把中国作为发泄靶标或替罪羊。美国人希望中国逐步变得更为自由和民主,同时更认同美国流行文化符号,但当这种诉求只在大众商业文化层面有效,例如环球影城,而在政治层面遭遇中国的抵制,对美国人就会造成一种传播最终失败的沮丧和绝望。

另外,笔者早在2004年至2005年间,还在学生时代就已经多次感到美国社会中产阶层,甚至大学教授对中国的敌意,以及他们对日本文化和文学的迷恋。所以中美矛盾并不完全是美国蓝领困境,政治极化的向外投射,还是源于双方的巨大差异和互不信任。在目前的美国年轻人当中,一提到了解中国和学习中文,马上会想到商业,似乎除了为赚钱以外,别无其他动力。

事实上,即使中国人认为美国人在坚持“零和”思维,自己主张“和而不同”,也很难以此说服美国人。因为美国从来没有宣称或者暗示自己在进行“零和游戏”,而是一再列举诸多具体的“关切”。

对这些“关切”的回应,确实也不是零和还是包容的问题,例如中国视为理所当然的国家统一和对争议领土的诉求及举措,就被美国视为破坏秩序和地区的稳定以及美国安全利益。这说明双方对世界的看法和对各自权利和利益的界定,存在着根本性的对立。中国很难以泛泛的包容和共存的说辞,来说服美国应该“包容”自己所认定的,对秩序和稳定的颠覆以及对利益的侵犯。

笔者认为,从特朗普到拜登,美国的对华政策基本已经定型,会呈现战术和微观层面偶有缓和,战略和宏观层面加剧全方位竞争和针对的局面。观察者大可不必对某些缓和现象寄予过高的希望,因为双方的纠缠已经深入到种族、文明、意识形态、价值观和国家利益等多个方面。但是美国也会发现,以中国的体量和文化韧性、奋斗精神,这是一个有史以来最难对付的对手。

作者是美国阿勒格尼学院历史系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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