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变革性意义的全球最低税率

审时度势

美国财政部长耶伦在今年4月5日的一次讲话中，支持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ECD）提出的建议，即设定全球最低公司税率。

耶伦同意放弃前总统特朗普所提出的“安全港”条款，即赋予美国科技巨头在纳税问题上的选择权，为达成潜在的多边协议铺平了道路。该条款是经合组织内部达成共识的一大障碍。

自2019年10月以来，二十国集团（G20）一直在就全球税收协议展开谈判，该协议参照了经合组织制定的框架，其中包括最低税率和重新分配各国对公司利润的征税权。经合组织的方案分为两部分：一、全球最低公司税税率；二、规定大型跨国公司根据其在每个国家的营收，向各国政府纳税的新税收制度。

包括法国、意大利和西班牙在内的几个经合组织成员国是否接受该协议，取决于税收改革的两个支柱能否获得通过。耶伦的表态很快就得到欧盟、G20成员国以及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和世界银行的支持。

G20正在推动达成一项多边协议，并希望在今年7月之前公布解决方案。法国、西班牙、印度和澳大利亚都计划实施某种形式的数码税；而一个稳定的国际税收体系，将可避免出现各国制定不同数码税税制的情况，并解决跨国公司避税和转移利润的问题。谈判中的最低税率估计在12.5%到21%之间。

这项税制改革计划，旨在结束国家间的税收竞争和公司利用避税天堂的行为，耶伦将此形容为“逐底竞争”，即各国竞相压低公司税率，以吸引外国投资和创造就业岗位，它只会自伤其身。各国政府因此失去了资助关键公共产品和服务所需的收入，估计有2400亿美元。

经合组织的计划适用于包括美国科技巨头在内的约100家最大公司的全球利润，无论它们在哪个国家或总部设在哪里。它根据跨国公司在每个国家的实际活动来征税，并按跨国公司在其经营和拥有客户的国家的收入决定应纳税额。

因此，在欧洲和其他国家的美国科技公司，将在那里而不是在美国缴税。同时，美国将能够向销售产品给美国客户的欧洲和其他国家的公司征收更多的税。有关计划将不会给那些从美国向低税收管辖区的相关实体转移款项的公司提供税收减免，因为它们在这些管辖区缴纳的税款，低于国际商定的最低税率。

税收改革的影响具有全球意义。在美国，有关计划可以解决税收制度中一些长期存在的不公平和失衡问题。长期以来，晦涩难懂的法规决定了跨国公司的财务结构，而它们利用漏洞来节省税收。由于美国公司持续利用避税天堂，约60%在美国产生的公司收入，是在税务当局管辖范围之外的地方取得的。

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和哥本哈根大学合作的一项研究显示，价值高达15万亿美元的近40%全球外国直接投资，是通过没有真正商业活动的空壳公司进行的。虽然利润在美国国内生产总值（GDP）的份额一直在上升，而劳动力的份额在下降，但在近几十年来，公司对税收的贡献却一直在缩小，而劳动力占税收的比重一直在稳步上升。

劳动力的边际税率高于资本投资的边际税率，促使公司追求自动化，而不是投资于工人的培训和技能发展，从而压低了实际工资。资本和劳动力之间的公平竞争，可以促使公司投资于能够提高劳动生产力的科技。

通过将公司所有权转变为私人合伙公司或S型公司（S-Corporation），即免征公司所得税的美国公司，大型公司进一步减少了纳税负担。在各国政府面临严重的财政压力之际，全球最低税率将抑制税收套利的动机，从而减少跨国公司的避税行为。

在不平等现象几十年来不断加剧之际，拜登政府的计划使美国税收制度增加了一定的累进性。冠病大流行使这一问题变得更加紧迫。迄今为止，各国政府已为对抗疫情及其经济影响投入了16万亿美元。结果是，政府债务占GDP的比率，从2019年的84%上升到2020年的97%，给政府带来了增加收入的压力。

税改计划切合美国的财政政策，因为拜登政府正在寻求为2万亿美元的经济刺激计划提供资金，而世界各国政府也在设法堵住税收漏洞，特别是那些被大型公司利用的漏洞。修补漏洞百出的国际税收体系显然是该计划的目标。决定对相对较少的几家公司增税，是认清了赢家通吃的本质，尤其是全球经济中的科技公司。

要落实税改计划就得解决几个问题，包括克服来自避税天堂和企业巨头的抵抗。该计划将须要扩展到中型公司，并监察利用新漏洞避税的行为。

一直以来，瑞士和新加坡等国家吸引投资的部分原因是税率较低，它们仍能以其一流的世界级基础设施和极具竞争力、开放的服务业吸引投资。完全以税收套利来吸引投资的经济体，则可能会受到打击。

目前的税收制度是为一个主要投资于实物资产、厂房、设备、工厂等方面的时代设计的。G20与经合组织的税基侵蚀和利润转移行动计划，是迈向国际税收体系现代化的一步。它考虑到了公司内部贸易的快速增长、转移定价的变幻莫测、服务和无形资产的重要性日益增加，以及不断增长的数码行业。

跨国公司当然会找到其他漏洞，各国政府也会利用其他胡萝卜来吸引投资，关键是提高透明度，创造一个公平的竞争环境。税改计划是朝着这个方向迈出的一步，可以促进互联网／数码时代的创新、增长和生产力。

税改计划旨在公平地分担政府的融资负担，确保各国政府拥有稳定的税收制度，以筹集足够的收入投资于公共产品，并应对危机，让所有公民公平地分担政府的融资负担。没有国际合作，在公司收入报告和监测方面缺乏透明度，就不可能实现上述目标。

发展中经济体没有什么理由不同意关于对跨国公司征税协议的原则。随着美国和经合组织多数成员国的加入，协议有可能在7月底达成，这将为多边主义应对数十年来一直未能找到解决方案的挑战提供急需的动力。

作者是南洋理工大学

拉惹勒南国际研究院兼任高级研究员

原载学院电子刊物《RSIS评论》

黄金顺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