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苏起

特朗普总统是美国政坛罕见的素人，更是百年难遇的政治狂人。四年来他对美国方方面面冲击，直如一枚核弹。

论个人作风，他讲话信口开河，从不在乎证据。他做事随心所欲，常不依规则或传统。遇到批评，他直斥fake news（假新闻）后就继续我行我素。

对外政策他只看到“点”，没有“线”更没有“面”的思考，所以政策经常前后不连结，左右不协调。

国内情形更难堪。四年前他当选的总票数原本就不及对手希拉莉。上任后更积极沿着种族、宗教、城乡、党派的界线反覆切割美国的多元社会，以致国内裂痕加深，非左即右，非蓝（民主党）即红（共和党）。中产阶级也全面弱化，富者愈富、穷者愈穷。大公司愈来愈大，最能创造就业的中小企业愈来愈少。

最令人担心的，是当前政治的暴力倾向。美国原本就是枪枝最泛滥的国家，三亿三的人口竟拥有二亿七的枪枝。过去政客争辩要不要立法管制，但没人会刻意撩拨。

今年六月特朗普怕种族动乱及“黑命贵”运动蔓延到华府将危及白宫，就要求全国州长紧急派遣五千国民兵由军机运到华府护驾。最后只有共和党籍的州长凑出三千八百人（民主党仅一州象征性出不到百人）。特朗普命令他们（而不是华府警察）用催泪弹驱散白宫前的和平示威者，激起全国大譁。最后国防部长及三军联席会议首长先后道歉，承认军人不该介入政治。特朗普于是改而鼓励民兵组织如“骄傲男孩”“站在（我）身后，随时待命”，甚至宣称将“调动美军”到“民主党执政的城市”、“保护生命财产”。日前民主党籍密西根州长如被某组织成功绑架，政治效应实不忍想像。

特朗普还一再声称“我不会输，除非他们作票”，也不承诺选输将和平转移政权；共和党人甚至指控民主党执政的美西三州（加州、奥勒冈州、华盛顿州）将在大选失利后宣布脱离联邦独立。凡此种种都加深美国内部的对立与仇恨，让过去“揖让而升，下而饮”的大选蒙上浓浓火药味。

十一月三日投票完毕，激情就结束？答案是，如一方压倒性获胜，一切可能回归正常。但如果票数接近，长达七十九天（至明年一月二十日宪法规定的新总统就职日）的抗战才刚要开始。

由于新冠疫情影响，今年可能高达三分之一选票改由邮寄投出。因多数州都在投票日当天才开箱计票，而邮寄票的验票程序复杂，计票时间必然拉长。再由于民主党支持者倾向邮寄投票比率，以69%多于共和党的19%，所以特朗普多次否定邮寄投票的正当性，并用公权力干扰邮局作业，甚至主张投票当天开出的票数就算拍板。

相关政治与法律争议在双方几百名顶尖律师协助下，极可能从投票日一路吵到12月14日的选举人投票日。著名的千禧年布什与戈尔政争就在此时由最高法院裁定及戈尔认输后终结。但今年极可能延烧到新国会1月6日的决算，甚至连新国会都加入政争直奔1月20日。

美国历史上最著名的先例，是1876年代表北方州与南方州的两位候选人，分别赢得总票数与选举人票。眼看就要出现两个就职大典、两个总统、两个最高统帅，才在倒数第二天通过密室协商把总统大位给了北方，但北方同意撤退内战后一直留在南方的军队，而且延后实施黑人参政权。这一延就到1964年民权法案通过，美国才实现真正的全民民主。

我们当然不希望历史如此重演，但除非一方压倒性胜利，否则美国民主必将激烈动荡。若然，被蔡政府紧绑在美国上的台湾，恐怕要跟着进入煎熬期了。

（作者为台北论坛董事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