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

点

芳生说

黄小芳

xfhuang@sph.com.sg

北京长峰医院星期二（4月18日）发生大火后，我隔天上午到现场采访火灾的善后情况。“这家医院有名吗？”我询问在医院外围观的一名附近居民，他想了一会儿，意味深长地看着我说：“这就是一家民营医院，赚钱的那种，你懂的。”

我对这名居民点了点头，但当下并没有完全明白他的意思，因为在不少国家，民营医院让人联想到的是收费高，但医疗服务质量也较高、等候时间较短等，属于正面的印象。

但这位居民的言语中明显带有贬义。后来研究长峰医院的背景时，才发现长峰医院的民营背景和类似“莆田系”医院的经营模式，已成为网上热议的话题。 

莆田系医院最初指的是1980年代开始，由一些福建莆田人士在中国各地开设的私人医疗机构，后来逐渐发展为规模较大的民营医院。2000年代以来，这些医院频频传出利用虚假宣传包装专业技能不足的医生，向轻症患者夸大或虚构病情，以及通过推销不必要的假医疗行为敛财等丑闻。因此，“莆田系”也逐渐成为不正规私人医疗机构的代名词。 

2016年21岁大学生魏则西根据网上搜索结果，寻医不治的事件是莆田系医院最受关注的医疗事件之一。

长峰医院虽然不是由莆田人士创办，但也因多次违规，以及高度重视营销的运营模式而被贴上莆田系医院的标签。网上甚至出现“长峰系”医院的说法，用于形容高度商业化、医疗水平不足，并且在法律灰色地带游走的民营医院。

据中国媒体报道，长峰医院集团2003年开始在湖北鄂州开创第一家血管瘤专科医院，随后20年间在北京、上海、郑州等地布局近20家医院。早在2004年，长峰医院就因在网络上发布虚假广告，被处以20万元（人民币，下同，3万8700新元）的罚款。

2016年9月至2021年12月间，北京长峰医院被行政部门处罚多达15次，涉及的违规行为包括医疗广告、消毒管理、病历规范、医疗废物处理、职业病防治、饮用水卫生、污水排放等方面。

长峰医院的年度广告宣传推广费多数年份都在5000万元以上，2016年到2022年上半年，合计3.42亿元，但集团用于医疗研发的费用不到营销费的一半。

长峰医院法定代表人、实控人汪文杰可疑的背景也被起底。他只有大专学历，却在20几岁开始在血管瘤医疗领域闯出名堂，30岁多就成为鄂州中医血管瘤专科医院院长，不少人对他的医疗能力存疑。

北京长峰医院火患此次引发舆论哗然，不只是因为这起事故造成的重大人员伤亡，更是因为它再次引发中国民众多年来对民营医院各种乱象积累的不满与担忧。

但必须强调，并不是所有民营医院都是“莆田系”或“长峰系”，当中不乏正规经营、医疗水平良好的业者。民营医院在中国医疗体系中也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弥补了公立医院的缺口。 

在中国人口迅速老龄化导致医疗需求骤增的背景下，2013年的《中共中央关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已提出鼓励社会办医；2020年的《中共中央关于制定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四个五年规划和二〇三五年远景目标的建议》也表明支持社会办医。截至2020年，中国逾3万5000家医院中，民营医院占66%；全国病床超过两成来自民营医院。

依赖人口跨省流动寻医的民营医院在过去三年疫情期间受到剧烈冲击，据《第一财经》去年7月报道，有上百家民营医院在疫情期间破产重整。民营医院才刚刚进入疫情防控松绑后的恢复期，长峰医院大火就再次把这个行业推到风口浪尖上，对正规的业者而言无疑是雪上加霜。

中国官方去年已经开始释放出进一步加强监管民营医院的信号，2022年下发的《十四五国民健康规划》要求落实行业监管职责，促进社会办医规范发展。今年3月发布的《关于印发2023年国家随机监督抽查计划的通知》也指明，将对包括民营医疗机构在内的医疗机构依法执业情况进行监督，进一步加大对开展医疗美容、辅助生殖、医学检验、健康体检等服务的医疗机构的抽查力度。

政府对民营医院的监管是否够严够快？不良的业者该如何铲除或转型？正规的业者该如何撕下“莆田系”和“长峰系”为整个行业贴上的负面标签？官方又能如何在严格监管的同时，扶持民营医院健康发展？这些问题在一场夺走29条人命的大火后被点燃，也指出了中国医疗行业的健康发展所必须面对与处理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