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稿

刘柳　曼谷／清迈报道

liuliu@sph.com.sg

泰国不只是受欢迎的旅游目的地，当地的国际教育产业近年也在中国留学生的助推下蓬勃发展。在清迈的国际学校里，家长用普通话交流是常听到的声音，学校的接待人员里也不乏中国员工。

成立于1993年的兰纳国际学校最初由一名美国人创立，是清迈一所颇受欢迎的英制国际学校。据中介和知情人士介绍，该校在2018年被中国一家教育集团收购。

登录该校官网的咨询页面，两张中国主流通讯软件微信的二维码映入眼帘。《联合早报》记者以家长身份扫码后便与远在中国的代理用汉语展开了沟通，并迅速预约了访校。不过，对于记者通过官方邮件发送的采访请求，兰纳国际学校至截稿前都没有回复。

访校当日，园内几乎是操着普通话的中国家长。一名中国学生刚走出面试考场，几名中国家长立即上前关切询问：“难不难”？

来自湖南的接待教师说，学校比较看重学术，因此很受中国家长欢迎。

泰国国际学校相对低廉的费用和与中国的近距离，近年吸引了不少中国中产家庭为子女报读，带热了当地的国际教育市场。

云南师范大学法学与社会学学院讲师李江玉和清迈大学社会学与人类学助理教授阿兰亚西拉潘（Aranya Siriphon）今年联合发表研究论文提到，为了因应中国市场的需求，清迈的国际教育产业正在兴起。

文章引述数据称，清迈国际学校从幼儿园到高中阶段的中国学生人数自2017年逐年上升，从1400人上升至2019年的2000人。

清迈一家颇具规模的留学咨询公司“V游学”发布的最新报告显示，自2019年起，公司为近3万5000名中国家长提供咨询服务，并受理了1900多个留学申请。

迅速发展的泰国国际教育市场与中国庞大的潜在生源，吸引中资直接进军当地教育产业。据了解，兰纳国际学校被收购后，开始大量扩招，校园硬件也迅速升级扩建，并四处招兵买马扩充师资队伍。

当地留学中介说，除了兰纳外，目前至少还有两所国际学校与中资公司有不同程度的合作。

新加坡南洋理工大学国立教育学院人文与社会学助理教授杨沛东接受《联合早报》采访时说，中国教育产业近年在国内受到严重打击，已经失去了生长土壤，许多教育集团仓皇退场，这些资本自然会向海外寻找机会求生，逻辑上和中国家庭外流一样。

 不过，中资在泰国的高等教育领域其实已布局发展多年，并且不止国际教育产业。

在中国“一带一路”倡议以及泰国2016年提出的“4.0经济转型战略”下，中泰高校间形成广泛和长期的合作，中资也由此顺利进入该领域并不断扩张。

中资入股至少三私立大学并与10多所讨论收购事宜

据新闻网站BenarNews报道，泰国高等教育领域近年出现至少三所中资入股的私立大学。其中由泰西那瓦大学更名为经贸大学的校长及院长都是中国人，理事会成员约40%为中国人。拥有该校51%的股份的Faith Star公司执行董事和股东也几乎是中国人。

此外，私立的斯坦福德国际大学也有四成理事为中国人，其中一名校长来自中国。格乐大学的理事会成员中有17%为中国人。

新加坡尤索夫伊萨东南亚研究院的Fulcrum网站引述消息称，目前还有10多所私立大学正在与中国商人讨论收购事宜。

中国留学生给这些私立大学带来可观的经济效益。据兰纳国际学校官方网站信息显示，该校自2018年被中资收购后，学费整体翻了约一倍。以小学阶段（7岁至10岁）学费为例，从2019年的每学年24万2250泰铢（约9386新元）飙涨至今年的每学年47万4000泰铢。

路透社2019年曾在报道中引述泰国先皇理工大学学者陈慧玲（Chada Triamvithaya）说，泰国大学从中国学生收取的学费是当地学生学费的两倍。

不过，中资进入泰国教育产业也引发担忧。

长期关注清迈国际教育的清迈大学校长奖学金得主，国际项目社会科学学院在读博士牛亚凡向《联合早报》指出，教育本身有不同逻辑和理念，中资的注入意味着它有更多话语权，在教学管理和教学质量上都可能产生影响，也可能会带来一些中国式教育方法。

她认为，资本进入教育市场是值得讨论的课题，“教育完全被市场化，不是一个特别明智的选择”。

从这些私立大学的课程设置中，也能看到校方为适应中国学生需求而开设课程，收费也更高。

格乐大学网站显示，学校提供的九种学士学位课程中，有近一半是深受中国学生欢迎的工商管理，包括人力资源、商务计算机、数据市场营销、旅游与酒店、金融与会计以及国际物流与供应链管理等。

这些可以用中文授课的学位课程四年学费共为15万9800元（人民币，下同，约3万800新元），而另一个只以英文授课的工商管理学士课程四年学费则为9万9800元。

这类大学所瞄准的中国学生生源，包括看好中泰两国经贸带来的机遇，寄望毕业后能在中泰间寻求更多就业机会的年轻人，也包括在中国高考失利的学生，泰国的私人教育产业为他们提供了一个出国留学的机会。

在中资入股的泰国私立大学所发布的宣传介绍中，常常可以看到“高考失利逆袭”等标语，吸引中国高考落榜生，让一些高考分数只够去三本（主要指民办院校）甚至专科的学生，有机会获得大学本科学历。

从陪读到开设留学中介“花生米爸”顺势创业

这个以中国留学生为市场的泰国教育产业，这几年吸引到更多中国中产家庭的目光，但也在泰国当地引起一些关注，包括中国式教育在泰国带来的影响，以及是否惠及当地社会与经济。

泰国国际学校留学中介创始人“花生米爸”及太太陈静五年前也是中国陪读大军中的一员。曾在国内一家集团从事企业培训运营的“花生米爸”告诉《联合早报》记者，当年只是以旅游目的四处游历、考察，在泰国旅游时发现当地不仅有良好的国际学校资源，还有符合自己需求的居住环境，于是在2018年坚定辞职举家迁往泰国。

在中国社交平台积累10万多名粉丝的“花生米爸”说，看到中国家长对泰国留学的兴趣越来越大，他们在2019年成立了公司，承接相关业务。

除了留学中介，中国留学家庭也带动国际学校周边以及附近的房屋租售市场，一些全职陪读的家长开始从事相关生意，社交平台“小红书”上有逾百个与“泰国留学”和“泰国房产”相关的账号名。

不过，随着更多中资与玩家进场，这些领域的竞争也变得激烈，后续发展的空间难免受限。

“花生米爸”以清迈为例指出，国际学校的接收能力和扩张资源有限，目前对中国籍学生来说已经接近饱和，他准备未来前往加拿大和美国，进一步扩展留学业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