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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生说

黄小芳

xfhuang@sph.com.sg

中国多地周末发生抗议集会后，北京、重庆、广州等城市过去一周密集宣布放宽防疫政策，主管防疫的中国国务院副总理孙春兰星期三（11月30日）与公卫专家座谈时，首次表明奥密克戎病毒致病性减弱，并强调“疫情防控面临新形势新任务”。

官方表态的转向重燃了中国国内外开放派的希望，有舆论认为，中国动态清零政策已开始出现“U转”。

这种高涨的乐观情绪在中国11月中旬发布二十条时，也曾出现；不过，短短两周内，多地防疫措施再次收紧，民间不满情绪达到沸腾点。

此次官方调整防疫大方向的信号更明确，但过去一年的经验已显示，中国在调整防疫政策过程中得在松紧之间不断试探和回调。中国难以出现一次性清晰的政策大U转，下来的政策调整料将更像是“W转”，过程中必然得面对大大小小的颠簸起伏。

在政策调整中，老年人死亡和重症率将是最核心的挑战。

根据官方数据，截至11月28日，中国60岁以上老年人中，有86.4％完成全程接种，68.7％完成加强免疫接种；80岁以上老年人全程接种率则只有65.8％，加强免疫接种率仅为40.4％。

过去一年来不少人用台湾和国外的死亡数字估算，大陆开放后可能出现约100万人死亡，其中以年长者为主。

100万是什么概念？根据数据分析机构Statista统计，截至11月28日，全球冠病死亡人数最高的美国，累计死亡人数是110万，排第二的巴西死亡人数近69万。如果死亡100万人，意味着中国可能成为世界冠病死亡人数第二高的国家。

中国官方显然正在严防发生大规模重症和死亡的情况。财新网星期四引述“多方信源”报道，官方已对老年人冠病疫苗接种下达工作指标，在2023年1月底前，80岁以上人群冠病疫苗第一剂接种率要达到90%；60岁至79岁符合条件的目标人群全程接种率和加强免疫接种率要达到95%。

过去三年迟迟难以推进的年长者疫苗接种计划，要如何在短短两个月内突然加速？这将是官方下来最棘手的一道难题。

一些人或许无法理解，官方为何如此重视年长者的重症和死亡率。大陆本月中旬接连出现高龄冠病死亡病例，大部分长期患有严重的基础病。当时有不少网民质疑，这些年长者即便感染普通感冒都可能逝世，是否有必要为了保护少数高风险人群而要求大部分人坚持严格防疫。

这些网民或许没有意识到，若出现大规模年长者重症和死亡的情况，就不只是年长族群的事，整体社会也会连带感受到冲击。

最直接的影响是医疗资源出现挤兑，届时非冠病病患可能面对医疗服务滞后的情况，社会上出现的次生灾害不一定比封控时期来得少。

官方过去三年来持续以国外大规模感染的情况作为坚守动态清零的论证，美国超过百万的死亡人数也成为官媒用于批评国外防疫“躺平”的负面教材。若中国在开放的过程中疫情失控，死亡人数达到接近美国的水平，社会上可能会有声音质疑中国过去三年的防疫政策和官方论述，并怀疑中国民众多年的忍耐和牺牲是否值得。

这种质疑声浪比过去一周出现的抗议更危险，因为那不仅是针对当前封控和经济形势的不满，而是对中国三年防疫政策的全盘否定。

上述可能出现的挑战并非中国独有，提高年长者疫苗接种率、预防医疗资源挤兑引发次生灾害、应对社会对防疫政策的各种质疑声浪，几乎是所有国家在开放过程中必须应对的三重挑战。

不同的是，中国的人口规模更大、人口更多元、地区差异更明显，加上严格防控政策实施时间较长；问题抑制得越久，面对的后坐力越大。

中国人口越是庞大复杂，对开放路径的顶层设计就得越加精密细致，同时得留下更大的弹性调整空间。这无疑考验着官方的治理能力和中国社会的韧性。

中国开放的道路不可能一帆风顺，但换个角度想，中国在疫情暴发初期成功逆转外界的批评声浪，一度成为世界的防疫优等生。将近三年后，中国再次面对比世界其他国家更为严峻的防疫挑战；若中国能正视当前防疫政策的不足，认真倾听民众诉求，与时俱进，在走出清零过程中展现效力、组织力以及对民众的真切关怀，何尝不是中国再次扭转国内外质疑声浪的一次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