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特稿

杨丹旭

yangdx@sph.com.sg

中国政府将在明年秋天举行第二十次全国代表大会（简称“二十大”），产生新一届领导班子。目前，中共31个省区市党委换届正紧锣密鼓展开，为二十大进行组织准备，并将选出本省的二十大代表。新一届省级领导班子有哪些特点？

随着中共新疆维吾尔自治区新一届党委常委10月25日亮相，省级党委换届正式拉开序幕，这是二十大前中国政坛的重头戏。

截至11月底，已有新疆、河南、山西、安徽、江西、江苏、广西、湖南、福建、河北、西藏、云南、内蒙古等13个省区完成省级换届。

省级常委会一般由11人至13人组成。在中共逐级管理的政治架构中，这些高干肩负各省发展重任，直接对中央负责，中共对全国的领导，也是通过省级领导班子来实现。

省级换届工作将在明年夏季前完成。按惯例，在各省区市党代会之前，新一任党政“一把手”（党委书记、省长）都会先部署到位。今年以来，超过20个省区市迎来新的党政“一把手”，是十九大后省级领导“换血”最密集的一年。

“50后”开始淡出政坛

从已产生的新一届省级领导班子的背景看，改革开放以来被强调的“革命化、年轻化、知识化、专业化”仍是主要标准。同时，以往换届中常有的派系色彩则明显淡化。

“60后（1960年代出生）”已成为地方大员的主力军。据《联合早报》统计，目前中国全国省级党委“一把手”的平均年龄已降至61岁左右。除去兼任中共政治局委员的地方大员，“50后（1950年代出生）”省级党委“一把手”目前已剩不到10名，显示“50后”开始淡出政坛。

依据正部级大员退休年龄线，明年65岁的地方大员，除少数将获升迁外，多数将在二十大前退休，这意味着新一届省级“一把手”的平均年龄将进一步拉低。

省级行政主官（省长、市长）的平均年龄还要更低，目前已降至58岁左右。31个省区市中，仅剩广东省长马兴瑞和宁夏政府主席咸辉是“50后”。最年轻的是今年10月从厦门市委书记升任福建代省长的赵龙，只有54岁。

派系色彩明显淡化

2012年的中共十八大前，中共高级领导干部两个最常被提到的主流派系，分别是“红二代”和共青团系。

过去几年，中共党内时时强调“两个维护”和“四个意识”，即维护总书记习近平党中央的核心、全党的核心地位，维护党中央权威和集中统一领导；以及政治意识、大局意识、核心意识、看齐意识，实现了最高权力“定于一尊”。此前受关注的主流派系，在明面上已不存在，不少新入选的省级大员，已很难以派系来区分。

北京大学政治学学者杨朝晖接受《联合早报》采访时指出，当前中国政治格局下，官员“不做到两个维护，不树立四个意识，仕途就会走到尽头。”

专家型官员增加

目前的地方大员中，从党政系统成长起来的仍占大多数，但产生地方大员的渠道正在拓宽，国企、金融、航天、医疗等领域，都有高层人员被引入仕途、提拔为地方大员。中国权力格局已从派系主导，演变成多元背景并存。

此外，一批高学历的专家型官员这几年受到重用。例如，山东省委书记李干杰和北京市长陈吉宁都是清华大学硕士，陈吉宁还有留洋背景，是英国帝国理工医学院博士。

有海外高学历的还有海南省委书记沈晓明和福建省委书记尹力。沈晓明是儿科专家、曾在美国纽约爱因斯坦医学院从事博士后研究；尹力是公共卫生专家，从俄罗斯医学科学院获博士学位，曾到美国哈佛大学公共卫生学院进修。

军工和航天领域也涌现一批地方大员，包括辽宁省委书记张国清、湖南省委书记张庆伟、浙江省委书记袁家军、广东省长马兴瑞、四川省长黄强等。

分析人士认为，更多专家型官员进入政坛，既有利于减少干部队伍的官僚气息，拓宽思维和视野，也能淡化政坛的派系色彩。

“70后”省委常委崭露头角

本轮省级常委换届中，一批“70后”官员崭露头角，成为中共省级领导团队中的新生力量和明日之星。

在最近完成省级换届的13个省区中，“70后”省委常委达到26人，其中19人是新面孔。

1976年5月出生的任维是最年轻的省级常委。他去年出任西藏政府副主席，上月30日在西藏省委换届中，跻身省级常委。

另一名“75后”是1975年6月出生的新疆党委常委伊力扎提·艾合买提江。他曾长期在国企历练，担任过中国对外经济贸易信托有限公司总经理、中粮集团副总裁等职。

这名维吾尔族官员是在新疆党委换届前突然冒出来的新面孔。在新疆敏感的政治环境下，伊力扎提·艾合买提江的任命具有政治含义；他能获提拔，相信是因为在政治立场上更坚定，也对北京治疆政策有更深刻理解。

新晋中共安徽省委常委张红文也是“75后”，今年46岁，是顶级科技人才。

张红文毕业自北京航空航天大学宇航学院导弹与运载火箭设计专业，曾在中国航天科工集团工作多年，主持过中国巡航导弹发展战略研究和重大项目研发工作。

2014年，张红文被评为央视“科技盛典”2014年度科技创新人物，和他一同获奖的还有“杂交水稻之父”袁隆平、中国工程院院士李兰娟等。张红文2019年空降安徽，出任安徽省副省长，跻身省级常委将为他积累资历创造条件。

刘捷履新浙江仕途光明

目前省级常委中的“70后”中，有两人在2017年中共十九大前，就跻身省级常委。

现任中共浙江省委常委、杭州市委书记刘捷，2016年成为江西省委常委、省委秘书长。1970年出生的他，是当时中国最年轻的省级常委。2018年，他跨省出任贵州省委常委、省委秘书长，去年7月出任省委组织部长。

刘捷本月到杭州履新，成为经济大省浙江省省会的“一把手”，仕途前景光明。

另一名在同龄高官中有资历优势的“70后”是上海市委秘书长诸葛宇杰。他也是在十九大前，就已跻身上海市委常委。

上海市委秘书长是极有晋升潜力的职位，在诸葛宇杰以前的两个秘书长分别是丁薛祥和尹弘，前者在十九大进入政治局，出任中央办公厅主任，后者从今年初起出任甘肃“一把手”。

浙江和上海目前尚未进行省级常委换届。如无意外，刘捷和诸葛宇杰也都将在二十大进入新一届中央委员会。

三名“70后”女高干晋升省级常委

已完成换届的省区中，三名“70后”女高干受到关注。她们是中共广西省委常委、广西副主席蔡丽新；湖南省委常委、湘潭市委书记张迎春；以及福建省委常委、福建省副省长郭宁宁。尽管有一批“70后”官员亮相，但从已完成换届的各个省级领导班子中，45岁至50岁的官员并没有明显增多。

到目前为止，每个省区至少有一名“70后”常委，大多仍维持在两人。这显示“70后”在省级领导班子的提拔加速，是正常的新老交替。

从高层近期释放的信号看，中共并不急于在省级常委中注入更多年轻新血。相较于年龄，干部的政治忠诚压倒一切。这批“70后”官员正进入仕途上升期，能走多远，还取决于能否经得住高层考察和政绩检验。

地方大员中的热门“入局”人选

在二十大前被提拔到位的地方大员，都将进入下一届中央委员会。他们当中的一部分人，还会进入由25人组成的中共最高决策机构——中共中央政治局。

中共内部多年来有不成文的“七上八下”惯例，即政治局委员在换届时，67岁可留任或更上层楼，68岁退休。如果这个传统不被打破，目前政治局中有11人明年将到龄退休。

多年来，高干能否“入局”的标准包括资历、政绩、人脉、年龄甚至性别。能进入政治局的省级大员，一般上需要在较重要的正部级岗位上任职至少五年，或担任过两个以上的正部级职位，包括正部长、省委书记等。

分析认为，虽然新一批省级大员的背景更五湖四海，但要进入政治局，党内人脉仍很关键，这将影响他们能否获得高层信任。

“浙系”高干应勇最受看好

在当前地方大员群体中，目前最受看好的是湖北省委书记应勇。

应勇是“浙系”出身，曾与习近平在浙江有过交集，在中共十九大前出任上海市长；去年2月，他临危受命被派往暴发冠病疫情的重灾区湖北“救火”，成功扭转局势。

和应勇一样于1957年出生的原江西省委书记刘奇、原云南省委书记阮成发不久前都退居二线，而应勇仍在湖北履职。外界普遍认为，二十大后他在政治局获一席之地，几乎没有悬念。

另一名受看好的是河南省委书记楼阳生。他也是习近平在浙江的老部下，主政过山西、河南。今年5月，他从山西省委书记任上，跨省出任河南省委书记，虽然属于平调，但被认为这是为他下一步担任要职做铺垫。

在地方政坛耕耘多年的张庆伟，也具备更上一层楼的履历基础。1961年出生的张庆伟，已是四届中央委员，他从2011年出任河北省委副书记，之后出任河北省省长，2017年迁任黑龙江省委书记，今年10月履新湖南省委书记。两个省级“一把手”的履历，意味着他已跨过政治局所需的资历门槛。

“大龄”书记石泰峰破例连任

除了兼掌地方的政治局委员，地方大员中目前最年长的是内蒙古书记石泰峰。

一般上，年满65岁的省委书记，不会再被提名连任新一届书记。不过，在上月完成的内蒙古换届中，1956年出生的石泰峰连任“一把手”，这意味他将至少留任到二十大前后。

石泰峰曾长期在中央党校任职，经历了胡锦涛、曾庆红、习近平三任校长。调任地方后，他担任过江苏省委组织部长，江苏省委副书记、苏州市委书记，2016年出任江苏省长，晋升正部级。

2017年，石泰峰调往宁夏出任“一把手”，两年后履新内蒙古。在主政内蒙古期间，他展开涉煤反腐倒查20年，反腐政绩突出。65岁的他主持省委换届，显示他仍然受到信任。

除了晋升“入局”，石泰峰也可能在二十大后被安排进入全国人大或政协系统，以副国级身份退到二线。

北京、天津、上海、重庆、广东和新疆的“一把手”目前都是政治局委员。除了新疆，在这些政治高地担任过行政主官者，都不排除继续上升、跻身政治局的可能性，例如北京市长陈吉宁。

除了地方大员，一些中央部委的高干也可能在二十大后进入政治局，一个受关注的人选是中央政法委秘书长陈一新。

62岁的陈一新是十九届中央候补委员，早年曾任中共浙江省委副秘书长、省委政策研究室主任，辅佐时任浙江省委书记习近平。2018年以来，他主管“扫黑除恶”专项斗争、政法队伍教育整顿等工作；去年2月还以中央指导组副组长身份，前往疫情最严重的湖北省武汉市，指导当地战疫工作。

贵州省委书记谌贻琴 是政治局女委员潜在人选

自1997年中共十五大以来，政治局至少有一名女性已成惯例。目前政治局内唯一的女委员孙春兰明年将满72岁。

北京大学政治学学者杨朝晖分析，下一名进入政治局的女高干，大概率会从现有的地方大员中选出，中央各部委中若有官至正部级的女官员也是潜在人选。

目前最受看好的是贵州省委书记谌贻琴。她是十九届中央委员，也是目前唯一的女性省委书记。

不过，谌贻琴的仕途从未离开过贵州，履历单一可能是她的局限。杨朝晖说：“官员的仕途如果不开阔，会影响晋升。但政治局有一名女性，已成为一种规律，这也是一种门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