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在冠病疫情期间，印尼回教温和派和回教强硬派的斗争并没有停息过。其实两派背后都有精英分子撑腰。回教温和派和民族主义者支持佐科政府，而在国会的反对党中，仅有回教公正繁荣党和前总统尤多约诺的民主党是支持强硬派的政党。

11月16日，印度尼西亚反恐特遣队（Densus 88）在西爪哇分别逮捕了与国际恐怖组织回教祈祷团（Jemaah Islamiah，简称JI）有密切关系，且在印尼资助恐怖活动的三个高层回教传教士。

这三人是“印尼共和国传教党”主席法力·欧巴（Farid Okbah）硕士，印尼伊斯兰理事会（MUI，简称伊理会）宣教部理事扎胤·安纳查（Zain An-Najah）博士，以及专门提供被捕的回祈团成员法律援助的“盾牌”（Perisai）创立者阿农·哈马特（Anung Al-Hamat）博士。

这三名传教士都是印尼伊斯兰基金会（Yayasan Al-Islam）的创始者和理事。他们都曾在中东留学或者活动过，而且被指为回祈团的成员。

据印尼警察总署的报道，印尼反恐特遣队已经做长时间的调查，并且收集了许多可靠的情报，才将这三人捉拿归案，将他们列为资助恐怖活动的嫌犯。据报道，法力和扎胤的罪状严重，如果罪名成立，可能被判15年徒刑。

嫌犯扎胤是势力强大的印尼伊斯兰理事会的领导层成员，所以引起人们关注。有网民指印尼伊理会已经成为恐怖主义的温床，应该解散。但是，伊理会主席宣称，伊理会完全支持政府铲除恐怖主义的行动，目前它已经暂停扎胤的所有活动。不过现在当事人还在审判中，在案件审判未结束前，不能事先定罪。

这三名重量级的回教传教士被捕的消息传开后，回教强硬派立刻通过社媒指控政府越来越“反回教”，一如既往地将回教传教士当成“罪犯”。印尼回教公正繁荣党（PKS）也认为，警察逮捕传教士的控状含糊，使人觉得现政府患上了“回教恐惧症”。该党的一名议员要求反恐特遣队秉公处理，不能胡来。他还讽刺反恐特遣队只抓传教士而没抓在巴布亚的恐怖分子。

印尼反恐特遣队计划捉拿恐怖主义首领的消息已经传开多时，难怪前一阵子在纪念930运动时，反佐科政府的大印尼运动党副主席法德利·尊（Fadli Zon）就公开要求解散印尼反恐特遣队，因为回教强硬派势力若式微，对利用“回教”作为政治资本的印尼政客不利。

与强硬派斗争从未停息

我们如果分析印尼的政局，即使在冠病疫情期间，印尼回教温和派与回教强硬派的斗争并没有停息过。其实两派背后都有精英分子撑腰。

回教温和派及民族主义者支持佐科政府，而在国会的反对党中，仅有回教公正繁荣党和前总统尤多约诺的民主党是支持强硬派的政党，其他的前反对党都已经向佐科靠拢。但是，那些与佐科靠拢的政党成员有些没有获得好处，所以仍然经常抨击佐科，其中一名就是上述的法德利·尊。此外，由于他的选民是在强硬派势力强大的西爪哇，因此他须要“迎合民意”。

印尼反对党要与佐科抗争，就必须利用回教保守派和强硬派的势力，所以反对党变成了捍卫回教强硬派的斗士。公正繁荣党是以回教原教旨主义为基础的政党，如果当选，它很可能会推行回教法，所以支持回教强硬派是顺理成章的事。但是，前总统尤多约诺的民主党也玩“回教牌“，企图获得回教保守派和强硬派的支持，以挽回日愈下滑的选民支持。

佐科是温和派的回教徒，早年受到苏卡诺的影响，具有强烈的印尼民族主义。他坚守印尼的“建国五大原则”，提倡多元文化与多元宗教的印尼社会，并极力反对建立回教国。此外，他不是政治精英世家，与苏哈多集团也没有利益上的关系，所以未获得旧势力的支持。

2014年当他第一次当选总统时，他获得了改革派的极力支持。他还与接任雅加达首长的钟万学“结盟”，希望能够对印尼进行改革，并对付回教强硬派和原教旨主义者。2017年，佐科政府颁布了《印尼群众组织法案》，规定所有的印尼群众组织必须接受“建国五大原则”，否则不能成为合法团体。

佐科就是根据这条法令，成功地在2017年7月解散了“解放党”（HTI）。此党的宗旨就是要将印尼变成回教国。

然而，回教保守派和强硬派的势力并没有被削弱，由阿拉伯裔传教士里齐克·西哈波（Rizieq Shihab）领导的“伊斯兰教捍卫者阵线”（FPI，伊阵），在旧势力的栽培下逐渐成长壮大。2016年12月2日在钟万学寻求连任雅加达首长的选举中，反对佐科的势力利用伊阵举行百万人大示威，反对华族基督徒钟万学连任首长，抬出了阿拉伯裔的阿尼斯·巴瑞丹作为候选人，开始了“身份认同政治”的游戏。

在回教强硬派和保守派的支持下，毫无政绩的阿尼斯击败了政绩卓越的钟万学。钟万学还被诬告“亵渎回教”，锒铛入狱两年。里齐克和他的伊阵获得前所未有的发展。

在这样的政治气氛中，佐科也被逼考虑到政治回教的因素。他被逼接受了曾经是强硬派的马鲁·阿敏（Ma'ruf Amin）作为副总统，再次于2019年赢得了第二任总统选举。

看来，佐科是在向回教保守派和强硬派妥协。反对党也认为时机已到，开始扩展保守派和强硬派的势力。

主张诉诸暴力的里齐克

话说里齐克势力膨胀，得意忘形，突然因为涉及色情案件，于2017年4月离开印尼到沙特阿拉伯避难。2020年11月在旧势力的支持下，里齐克公然返回印尼。这时正值冠病肆虐期间，但是欢迎里齐克的民众众多，反对党政要也纷纷拜会里齐克，使本来已经群龙无首的伊阵又强大起来。

里齐克肆无忌惮，不但不遵守法律，还提倡暴力，弄得人心惶惶。他和支持者四处张贴大型海报，俨然以印尼“回教大教长”（伊玛目，Imam）自居。里齐克漠视冠病疫情条例，又没有如实报告染上冠病，被送入医院，后还逃离医院。后来为了阻扰警察追捕，伊阵民兵与警察驳火，造成六名民兵伤亡。

眼见强硬派的势力即将危害印尼的宗教和建国五原则，而印尼的局势可能再次动荡，佐科的法律和安全部长马福德和其他三名内阁部长联名发出文告，指政府以伊阵主张建立哈里发国家，以及它的许多成员已参与非法与恐怖活动而被定罪为名，决定不再延长伊阵的注册，伊阵于是宣布解散。

该文告于2020年12月30日发出，并且马上生效。从此，伊阵变成了非法团体。这对于回教保守派和强硬派是一次重大的打击。

在伊阵未被解散前，其实里齐克已经被拘留。政府以里齐克屡次散布谣言，引起骚乱并造成社会动荡为由，将他控上法庭。雅加达最高法庭判处他四年徒刑。回教温和派以及广大民众以为印尼即将有四年的和平安定的日子。可是，本月15日，印尼最高法院宣布，雅加达最高法庭的判刑过重，刑期减为两年，里齐克在2023年就可出狱。这对回教强硬派可说是好消息。

印尼将在2024年举行新的国会和总统选举。如果没有了里齐克，总统选举很可能不会有太过强烈的“身份认同政治”色彩。因为其他的传教士似乎没有那么大的影响力，但里齐克可能会变成一个造王者。

但是，有些人不以为然，因为这几年来，温和派的势力已经逐渐强大，军人中出面公开反对回教强硬派的将领也大有人在。今天的印尼与2016年已大不相同。即便如此，印尼的民主政治以及民众的政治认识水平不高，回教强硬派势力在印尼仍然有很大的发展空间。

作者是新加坡尤索夫伊萨东南亚研究院资深访问研究员、南洋理工大学拉惹勒南国际研究院兼任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