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朔:美国为何急于拉住马克龙

时间:2021-11-12 09:34内容来源:联合早报 版阅读:新闻归类:观点评论

来源:环球时报

作者:王朔

9日抵达巴黎展开对法国为期4天访问的美国副总统哈里斯,被美媒认为“重任在肩”。而这个“重任”,就是修复因为争夺澳大利亚潜艇订单而受损的美法关系。

哈里斯刚刚抵达法国机场就对媒体展示了她的期待,“希望未来几天富有成效的讨论,能加强美法关系。”10日晚间,马克龙在爱丽舍宫会见了哈里斯,法美媒体都突出了一点——双方在会谈后同意,法美两国将再次合作。为什么马克龙这么快就选择“原谅美国”?

一是,在此之前美国总统拜登就做了铺垫,变相向法国道歉,承认在组建“奥库斯”(AUKUS)同盟、处理核潜艇合作一事上美国表现“笨拙”。二是,美国紧接着派副总统访问法国修复关系,也给足了这个欧洲重要盟友面子和台阶。在这次访问行程中,除了10日的会见外,法美双方还安排在多场活动中马克龙与哈里斯共同出席,如11日举行的一战停战纪念日仪式活动以及当天下午举行的巴黎和平论坛。三是,在此次访问中,美方就新冠病毒研究、防疫合作、应对气候变化、全球健康危机以及区域安全风险等多个领域与法展开协商,凸显法国的全球性角色。

拜登政府当前如此重视法国,还在于马克龙领导的法国在欧洲乃至国际事务上越来越高调。在刚刚过去的G20峰会上,马克龙似乎成了各家媒体的焦点,无论是与英国首相约翰逊就捕鱼权问题的激烈对峙,抑或与澳大利亚总理莫里森在短信泄密问题上的相互指责,他都表现得更像一个“斗士”。不仅如此,马克龙近期还高调宣扬废除死刑,提倡建立新型法非关系,大力宣扬欧洲防务独立等等。各种新提法、新倡议可谓是层出不穷。

更重要的是,马克龙时常是站在欧盟的立场上发声。这不禁让人想起2020年在美国引起热烈讨论的一本书——《最后一位欧洲总统:马克龙的复兴法国与拯救世界之路》。马克龙真会成为整个欧洲的“代言人”吗?

首先,我们还是要了解一下马克龙的“欧洲主义”。马克龙一直将法国“再次复兴”视为自己的理想和使命。在他看来,法国不仅要进行深刻的国内改革,还必须依托欧洲一体化平台,才能重振自己的大国地位。这三者是相互联系、互为依托的。因为他深知,法国现在只是一个中等国家,要想实现“二等票坐头等舱”,除了要自强还要更多依靠欧洲。反过来,欧洲一体化如果搞得好,法国在世界上更有存在感,同样会增强自己执政的合法性,才能更好地推进国内改革。可以说,“欧洲主义”始终在马克龙的政策逻辑中占有核心地位。

其次,当前欧洲政治生态的变化给马克龙带来了机遇。在二战后开启的欧洲一体化进程中,法德一直是核心和“发动机”,其中法国始终扮演着“政治旗手”的角色。但随着两德统一,德国的实力开始上升,尤其是欧债危机中德国表现稳定,逐渐成为欧洲事实上的领导者。反观法国各种麻烦问题缠身,被《经济学人》讽刺为“欧洲区的定时炸弹”,甚至法国时任财长莫斯科维奇在《金融时报》撰文自辩“法国不是欧洲病夫”。而今年随着德国大选出现的碎片化结果,尤其是默克尔的离开,让法国再次看到了重新平衡权力的希望。

再次,跨大西洋关系的日益纠葛提供了“欧洲主义”的合法性。欧美关系本就错综复杂,既是政治和安全盟友,也存在激烈的竞争。尤其是特朗普事事讲究“美国优先”,大搞单边主义,不仅敲打榨取盟友利益,更与欧洲理念存在诸多不和。尽管拜登上台后宣称“重返多边主义”,极力修复跨大西洋关系,但本质上与特朗普没有太大区别,无论是在阿富汗率性撤军,还是搞“奥库斯”小圈子甚至抢法国的潜艇合同,都暴露出不地道。尽管欧洲一些亲美派对拜登仍有幻想,但现实不断地告诉欧洲,美国确实是靠不住了。尤其在当前中美竞争中,欧洲并不愿选边站,更希望根据自己的需要来选择与各方的关系。这就是马克龙多次提到欧洲“战略自主”的本意,而这无疑是符合大多数欧洲人根本利益的。

最后,还要看马克龙个人的思维方式。马克龙曾师从两位哲学大师保罗·利科和雅克·阿塔利,并得到前总理米歇尔·罗卡尔和“欧元教父”雅克·德洛尔的指点,充分继承了启蒙运动以来的进步主义传统,主张“不为万物、只为进步”。在他看来,无论是世俗化、开放社会、环保、权力平等、基本福利保障,还是欧洲一体化、全球化、科技发展都是进步主义的内容。所以,马克龙年轻的外表下有一个“老思想”,做事深谋远虑,尤其擅长制造和抛出各种概念,知道如何抓住时机引领舆论。

可以说,马克龙要想成为欧洲“话事人”的想法是真实的,也确实有机会空间,但并非没有挑战。

一是明年举行的大选。虽然他的民调基本盘只有30%多的民众,但竞争对手并不强,如果不出大的意外有很大概率连任。问题是他的共和国前进党在地方根基仍浅,很可能在接下来的议会选举中拿不到多数,有出现再次“共治”的风险,进而对其施政形成掣肘。

二是欧洲内部的分裂。英国“脱欧”进一步催生了欧洲内部的民粹主义、离心主义,矛盾日益加剧。而且受制于法国自身实力,马克龙领导欧洲的能力有限,法国媒体甚至将其形容为“欧洲孤独的长跑者”。

三是欧洲战略自主困难重重。马克龙虽有自强欧洲之心,但欧洲在安全上仍高度依赖北约和美国。防务独立知易行难,必然会受美国牵制阻挠,甚至可能被带坏了方向和节奏。

当然,不可否认,现在的欧洲,想干事、能干事的领导人屈指可数,马克龙无疑是其中的典型代表。

(作者是北京外国语大学国际关系学院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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