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鸿斌

由于冠状病毒疫情造成各国相继按下经济活动的“暂停键”，导致全球的石油需求大为降低，油价一路下滑，以至日前国际石油市场出现了史无前例的负值这一诡异行情。

尽管这一异常局面只是一种特殊现象，但油价疲软显然不是近期内可望改观的。这对美国的众多页岩油企业，造成了前所未有的巨大压力。

以沙特阿拉伯为首的石油输出国组织（OPEC，简称油盟）和俄罗斯等非油盟成员，从2016年以来开始携手合作，就全球油气供应问题协调步伐。这一举动被称为“OPEC+”。

今年3月20日油价跌破每桶20美元大关，创下了18年来新低后，4月12日OPEC+又就削减970万桶原油日产量达成协议。此举直接导致了上述非理性市场行情应运而生。

国际社会从上世纪90年代开始研发页岩油的开采技术。除美国以外，俄罗斯和一些拉美国家也曾对此进行尝试，但由于其他国家无法取得技术突破，所以只有美国从2005年前后，相继开始了商业开采。页岩油气的大量开采，极大提升了美国的油气产能，也由此根本改变了全球的油气生产格局。

在上一轮油价低迷的2015年至2016年期间，由于无法承受油价暴跌的压力，当时就有100多家美国页岩油企业相继陷入破产境地。从那次打击中生存下来的页岩油企业，也由此增强了其价格竞争力，进而大幅度提升了美国的石油产能，并于2018年一举超过俄罗斯和沙特，成为全球头号石油生产国。这一态势被广泛称之为“页岩油/气革命”。其时美国的原油日产量由此跃升至1531万桶，而沙特仅为1228万桶，俄罗斯只有1143万桶。

但由于从那以来，全球石油市场始终疲弱不振，美国诸多页岩油企业的生存压力持续攀升。美国的页岩油主产地主要是得克萨斯州，据当地的联邦储备银行于3月所进行的调查表明，当地页岩油企业的生存线，是油价不得低于每桶30美元，而目前的行情大大低于这一标准。这还是就维持现存的生产条件而言，如果要开发新油井，因为要增加大量投入，所以油价必须在每桶50美元以上。

在此之前，美国主要页岩油企业怀廷石油公司（Whiting Petroleum Corporation）已挺不住了，于4月1日就宣布申请破产。连这家上市公司也捱不下去了，其他页岩油企业的窘况也就可想而知了。

据行家估计，眼下还能支撑的也就只有埃克森和雪夫龙这样的石油巨擘。如果特朗普政府不能及时出手挽救的话，预计有半数以上的页岩油企业将陷入破产困境。这几年，生产页岩油气的美国企业，始终处于风声鹤唳之中。2017年的破产企业为24家，2018年增至28家，去年更猛增至42家，今年看来会有更多企业加入这一行列。

为了应对这一前所未有的困境，美国许多页岩油企业，向主管得州油气生产和运输的铁路委员会建议，调整油产量配额。因为在上世纪70年代，得州的油气行业就曾经进行过这样的调整。目前该委员会正在与相关企业开展紧急磋商。那些价格适应能力更强的企业，显然是想通过此举，淘汰一大批无法生存的企业，由此来扩大自己的市场占有率。那些难以生存的企业当然反对这一调整，所以目前的磋商迟迟无法取得进展。

美国的原油日产量在2008年之际只有678万桶，短短10年之间居然翻了一番还不止，一跃成为全球老大，得州的油气产业也因此一举成为该州的支柱产业。其直接创造的就业岗位就达36万个之多，去年的税收则猛增至163亿美元。

油价如此创纪录地走低，不仅直接加大了当地的失业大军队伍，同时也对当地的金融市场产生了强烈的冲击。因为此前银行对各油气企业的融资额，是一笔很大的数字。如果油气企业接二连三地宣布破产，势必增加银行的坏账。早在上世纪80年代中期，当地的银行就因大量贷款无法回收而曾经引发金融危机。

除了银行贷款以外，企业债券市场目前也面临巨大压力。因为很多页岩油企业都先后发行了信誉相对较差的“高收益（High Yield）债券”，通过这一渠道筹措了大量资金。但如今面对疫情在美国不断加剧的局面，投资者为确保资金安全，都对这类债券敬而远之。如果页岩油企业相继发生无法偿付债券的话，势必对债券市场产生强烈震撼，甚至可能对全球金融市场产生连锁反应。

为此，美联储已紧急出面表态，如果一旦出现上述局面，将由其来买入这些债券。但此举能否如愿稳住市场人心，止住负面连锁反应，则还有待观察。但不论怎样，全球欲早日走出低迷局面，就必须各国通力合作，携手抗击疫情。只有尽快战胜疫情，才能有效止住经济下滑局面，恢复对油气的正常需求，从根本上扭转油价的非理性疲软局面。

作者是中国上海国际问题研究院副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