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香港公立大学的“一把手”出现变动。继香港科技大学校长史维于周二（9日）宣布请辞的两天后，香港城市大学校长郭位今天（11日）也决定于2023年完成五年任期后不再续任，卸任校长一职。

城大副校长李国安今早出席公开活动后受访时，证实了这项消息。他并说，城大会根据校董会指示，成立遴选委员会进行国际招聘，以找寻接任校长的人选。

亲北京的港媒《星岛日报》则引述消息披露，郭位不再续任城大校长的决定，是由他本人作出的，而且他也曾多次在大学校董会及教务会议上，向管理层及院长清楚表达相关意愿。

《星岛日报》也说，现年70岁的郭位希望趁自己尚有精力时，专注研究或其它工作。如此看来，郭位显然去意已决。

短短三天内有两位香港的大学校长萌生去意，这背后纯粹只涉个人因素，还是另有他因，难免引起外界揣测。

香港的高等学府近年来因为反修例风波而一再受到外界检视，不少在籍大学生参与了街头示威，校园一带也爆发过学生与警察的攻防战。作为大学最高领导人，校长们在这期间也在走钢索。他们处理风波的手法，以及面对之后出台的《香港国安法》的态度，也受媒体关注。

就这么巧，郭位和史维都在台湾出生长大，两人都是先后负笈美国求学并工作的“理科男”。

郭位于1972年取得台湾清华大学核子工程学士学位，之后在美国堪萨斯州立大学取得工程学博士学位。在1984至1993这十年间，他任职于爱荷华州立大学。接着，他任教于德州农工大学工业工程学系和电子与电脑工程学系，而且一做就做了11年，直到2003年才转职出任田纳西大学工学院院长。

郭位在学术领域享有盛名

据城大官网上的资料，郭位是早衰期可靠度研究的先驱，在电子系统与核能可靠度设计研究方面享有盛名；也正因如此，他得奖无数，并分别于2000、2002、2007、2014及2021年获选为美国国家工程院院士、中央研究院院士、中国工程院外籍院士、俄罗斯工程院外籍院士及加拿大工程院国际院士。

2008年，郭位离开美国，加入城大出任校长，至今已连任三届，是该大学历来在任最长的校长。在他执掌期间，城大的国际排名稳步上扬，而且还开创了香港首所动物医学院、落实在东莞建立分校等。可以说，郭位是一名能干的校长，成功让城大被更多人看见。

至于史维，经历也和郭位差不多——在台湾清华大学（与郭位是校友）取得动力机械工程学士学位后，便前往美国密歇根大学就读硕士及博士。之后，留在当地大学就职。据科大官网的资料显示，现年65岁的史维是美国航天及宇航学会及美国机械工程师学会院士，并曾多次获奖。

他在2010年8月加入香港科大，出任首席副校长，执掌大学的学术事务。他从2018年9月起出任科大校长，原本任期五年，要到2023年8月才结束。不过，科大周二宣布，史维已向大学校董会正式请辞，并将于明年10月19日卸任。

换句话说，史维是在任期还有将近一年的时间，选择提前卸任的；当中原因，他并未对外透露。他前天表示，很荣幸在过去超过11年能以科大为家，并称在创校团队和一众前科大成员所奠定的坚实基础上，与各同仁及支持者努力不懈，才能让科大的学术水平、开放思维及大学声望持续蓬勃发展。

科大则形容史维是一位具远见的教育家，称赞他于任内一直致力推动革新，令该校的科研能力获广泛认同，也得到到公私营界别的高度评价。

但是，在大陆和香港部分建制派眼里，这份评价有些不客观，尤其史维在大是大非的政治问题上，有失分之嫌疑。

怎么说呢？

史维、郭位没参与《国安法》联署

2019年反修例抗争爆发后，香港一些大学校长或高层也卷入舆论漩涡中，部分校长因使用“暴力”两字来形容这场抗争，受到一些学生及抗争者抨击。

当年7月1日，抗争者冲进立法会大楼后，多所大学校长公开谴责抗争者，包括香港大学校长张翔直言应谴责这个“破坏性的行动”，但史维的立场比较低调。他在声明中说，纵使多方称须谴责暴力，但社会有必要讨论问题的根源。随着反修例抗争越演越烈，史维似乎也对青年学子的遭遇产生同情。

科大学生周梓乐2019年11月4日凌晨在警方驱散抗争者期间坠楼，送院数日后不治，史维当天正要主持科大工程学院与工商管理学院之毕业典礼，他得知此事后即在台上公布死讯，并请全场起立默哀。期间，他还一度落泪，并用手巾擦眼泪；典礼恢复进行后不久，他进而提出简化颁授学位程序，以便赶往医院探望周梓乐。

史维之后向科大全体职员和学生发信，要求港府就周梓乐去世做一个“彻底和独立”的调查，并质疑警方在周梓乐坠楼后阻碍救护车到场。他在信中说：“如果我们得不到一个可以接受的解释，我们会十分愤怒。”

后来，《香港国安法》于去年7月实施前，香港五所大学的校长联署声明，称理解订立国安法的必要性。史维没有参与联署，他当时对此解释：“国安法是法律，不需要我来说支持或不支持。”

和史维一样，郭位也没有参与联署。

据报道，郭位曾著书谈办学之道，并提出了“心件”（soulware）的概念，这是指每位教授和学生在做研究时必须具备的心态与专业精神。郭位提到，香港、台湾、大陆的高等教育仍未能踏上国际舞台，全皆因欠缺“心件”。他也曾强调大学应保持政治中立，做到“政治教育分离”。

然而，在外界看来，随着他与史维两人不再续任和辞任的消息曝光后，政治与教育分离的“愿景”，眼下似乎很难达成。要知道，自从反修例抗争爆发后，香港许多人和事都被放大、政治化，而首当其冲的，当属教育议题。

分析：大陆“海归派”学者未来将主导

对此，香港中大政治与行政学系高级讲师蔡子强表示认同。他早前接受《明报》访问时说：“与10多20年前做校长不同，如今要处理政治敏感议题。”

蔡子强也透露，在目前两岸紧张关系的大环境下，有台湾背景的校长或许面对更大压力，他并因此点名了郭位及史维。

他还说，香港在接近九七回归前后，仍能聘得具备顶级学术地位的学者出任大学校长，包括港大前校长徐立之、科大前校长陈繁昌；但在现今环境下，相信日后曾在外国留学及工作的大陆“海归派”学者，会有较强生存能力。

蔡子强进一步解释，这是因为他们没有国籍或身份矛盾，并预料日后香港的大学校长由这类学者出任或成趋势。

实际上，纵观香港目前的八所公立大学，由具有大陆背景出任校长一职的已有两人，分别是港大现任校长张翔和理大校长滕锦江。张翔于2017年12月获委任为港大校长。他是材料科学家，生于江苏南京，赴美国留学后入籍；至于滕锦江，赴港任职前是深圳南方科技大学副校长。

此外，港大去年10月也任命北京清华大学两位学者为副校长，其中作为清华工业工程系系主任的申作军，据传身兼该学系系党委的党委委员，但他随后否认该说法。

无论如何，香港大学领导“大陆化”是否会进一步突出，相信在接下来的一年内会有更清楚的脉络。

但可以确定的是，在经历一年多的反修例抗争后，北京和港府已着手彻底整顿香港教育界。因为在北京看来，香港年轻人参与社运的背后，是民主派多年来对教育界权力和话语权的把控。

香港教育专业人员协会（教协）已在8月中旬宣布解散。这个香港最大单一行业工会，7月底被中国大陆官媒痛批为从事反中乱港活动的“毒瘤”后，不到两周便轰然瓦解，震动香港教育界和公民社会。

1973年创立的教协，是一个由各级院校教师组成的社会团体，有约9万5000名会员，半数是中小学教师。

接着在10月初，成立了半个世纪的中大学生会，也宣布解散。而在此前，城大、理大等院校已宣布停止为学生会代收会费，切断学生会的运作经费来源。

由此可见，在反修例抗争爆发后，北京对香港的管治思维，显然已不是照搬以前那套——井水不犯河水。在这大背景下，一向讲求“政治中立”的大学、中学或者小学，显然也没有例外，郭位和史维这两人的离开，或许就说明了这一切。

别忘了，早在去年8月，香港中文大学前校长沈祖尧就公布，自己将远赴新加坡南洋理工大学，接任医学院院长兼高级副校长一职。

当时就有舆论揣测，沈祖尧当过中大校长，竟然远走狮城“降格”做副校长，相信与前述一系列事件多多少少有些关系，尽管沈祖尧当时强调，离开“跟香港政治环境没太大关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