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迪:中国应对美元外逃不宜简单粗暴

时间:2017-02-02 05:44内容来源:联合早报 版阅读:新闻归类:全球社论

中国人对自己财富安全的惶恐,从来没有现在这么严重过。高层不断讲“人无贬基”(编按:中国最新潮语,是人民币无贬值基础的缩写,揶揄央行在多次回应中重申的“人民币无贬值基础”。)的同时,人民币贬值的趋势却在不断加强。

对许多富起来的中国人而言,本来每年5万美元的换汇额度就不够用,现在在额度范围内换汇还要通过严格的申请,而且规定换汇后不得在海外买房买股等。这就像是房子着火了,还不让人往外跑。

与此同时,央企国企还有特权民企却以并购,海外上市的中企私有化,引进天价国际球星等等名目,将海量美元搬到境外。根据彭博社的数据,2015年中国企业海外并购资金总额为9290亿美元,是之前10年历史平均水平的200%以上。央企国企还有特权民企,可以如此肆无忌惮的搬海量美元出境,普通老百姓现在却连在额度范围内换汇还要通过严格的申请,这真的让人惶恐。

“人无贬基”是一个双重标准的不公平游戏。这还不算,美元很难换到,买黄金总可以吧,结果现在连黄金进口都要限制。当然,印度干脆把可以换美元的现钞直接作废了,还有充公个人的黄金,走得比中国远多了。台面上印度讲这样做是为了反洗黑钱,实际上是为了减少外储消耗和防止卢比贬值失控,冠冕堂皇莫过于此。和印度比起来,中国人是不是该庆幸一下?

但是中国目前抵御美元大规模外流的方式真的是错了,不能用印度的极端例子来安慰自己。印度人的宗教修为和中国人不一样,因此莫迪做的事情,中国是断不能模仿的。印度人相信这辈子遭的罪是前世的业力所致,只有好好的忍受,下辈子才会有更好的结果。中国人太现实了,莫迪要是在中国做同样的事情,下场一定好不了。

所以,中国目前应对美元外流的方式是非常简单粗暴的,尤其考虑到根据胡润百富的数据,中国私人财富中只有15%是海外资产,而美国私人财富中海外资产的占比是三分之一左右,中国人的财富海外配置的程度很低,因此受汇率贬值的损害更大。

最起码在美元很难兑换的情况下,中国要充分支持老百姓将人民币资产置换成黄金,对黄金进口,只要不是利用虚假贸易洗钱,就不应过严限制,又好比是房子着火了,出口不能太紧逼,否则容易造成踩踏。这就像是大禹治水,只能疏导,不能简单粗暴的围堵。

老百姓对冲自己人民币资产缩水风险的需求是非常大的,犹如洪水一样。而黄金就是疏导这股洪水的绝佳渠道。中长期而言,在货币的贬值周期内,恶性贬值除外,以本币计价的黄金价格,会显著大于本币对美元的贬值幅度,黄金可以成为中国人对冲人民币贬值风险的一个重要投资工具。

人民币兑换成黄金可以留在中国境内,而不像兑换成美元那样大规模离境。中国的基础货币90%左右来源于外汇占款(主要是美元),所以让人民币兑换成美元离境,人民银行就必须大量的注销相应的人民币,最终导致流动性枯竭。

从数据上来看,中国的流动性枯竭已经前所未有的严重。截至1月20日的一周,人民银行公开市场逆回购累计净投放1.13万亿元人民币,此前一周累计净投放历史纪录是6900亿元人民币。外汇占款创造货币就像是心脏造血,逆回购货币投放就像是输血。输血量远超历史纪录,表明心脏已经不好使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限制换美元,又打压黄金,只会把大量的人民币逼向黑市去换美元,而人民币在黑市会贬得更加厉害,比如前苏联末期的卢布,官方利率经常比黑市利率高10倍以上。这样的结果就是资金踩踏性的通过黑市等渠道换成美元出逃。历史的经验教训就是,对于老百姓对冲自己本币资产缩水风险的需求,如果采取简单粗暴的围堵方式,最终就会把汇率黑市给做大,而到一定程度资金出逃的趋势会形成踩踏现象。前苏联,现在的委内瑞拉都是活生生的例子,另外,莫迪的废币运动,使得眼下印度卢比的官方汇率,要比黑市利率高一倍以上。

中国要想不重蹈他们的覆辙,出奇制胜的战胜美元出逃的强大冲击力,就必须把黄金给善加利用起来。我考察过中国市场,普通老百姓买卖黄金的交易手续费太高了,手续费对价格占比在10%以上的很常见,必须把交易手续费大规模降下来。

另外,要给老百姓普及黄金相关的金融知识,使他们明白黄金可以充分对冲人民币贬值的风险,甚至是通胀风险,这样他们就没有必要换成美元出逃。

除此之外,还可以通过金融创新,使黄金成为创造货币流动性的一颗心脏。主要的一个方向就是让各大银行在提供信贷服务时,接受黄金做抵押物。银行资产负债表上目前一半左右的抵押物是房地产,这是银行最大的风险,鼓励人们用黄金做融资抵押物,可以改善银行抵押物的结构。

目前中国民间黄金总量约为9000吨,按目前价格算总价值在2.5万亿元人民币左右,若全部被银行接受为融资抵押物,在目前的货币乘数5.20下,最终派生的广义货币总量可高达12万亿元人民币左右,占目前广义货币余额的近8%,可以极大地缓解中国的流动性枯竭问题。同样的道理,还可以让想换汇的人购买美元存单,美元存单不可提现,但可以做融资抵押物。

在历史上,美元外流的冲击往往是毁灭性的,大多数国家往往以简单粗暴的方式去围堵,结果没有不以危机而收场的。中国必须出奇制胜,不能重蹈历史覆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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