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人港事

戴庆成

taihingshing@gmail.com

中国中央政府修改香港选举制度后，传统民主派和本土派在香港新一届立法会选举中销声匿迹，只剩少数主张与北京沟通的温和民主派人士继续参选。然而，当前香港社会严重撕裂，温和民主派要成功当选晋身议会并不容易。面对未来立法会极有可能清一色是建制派声音的局面，香港将何去何从？

香港九七回归后的第七届立法会选举，将在本月19日举行，距今只有两星期的时间，但昔日选前各政党竞相造势拉票的热闹场面已不复见。

上个星期天，港岛东区多名候选人皆在地区摆设街站，尽力拉票。其中，工联会候选人吴秋北大打旗海战术，设置的街站旗海一片。他不时往返不同街站，微笑着向路过的市民招手，送上关怀的问候，希望以温情打动选民。

据《联合早报》记者现场观察，港人的反应都相当冷淡，经过吴秋北的宣传站时都刻意避开。这些街站当中，有许多附设了要求陆港两地尽快通关的签名行动，但前往签名的港人寥寥可数。

作为中国全国人大修改香港选举制度后第一场立会选举，这次选举和以往有很大不同。在新选举制下，立法会议席由70席增至90席，但地区直选议席则大幅减少。2016年上届选举，五个地方选区合共35名议员，以比例代表制选举产生。本届选举的选区则从五个增至10个，并以双议席单票制选出20个议席。

此外，这次立法会选举也加入新的提名机制，参选人除了要取得参选界别或地区等人提名，还要在1480多名选委中，在每个界别找到最少两名选委提名，一共涉及10个选委提名。

面对新一届立法会直选议席锐减，提名门槛却大幅提高，传统民主党派包括民主党、公民党和民协，早前已明确放弃参加本次立法会选举，是近数十年来首次缺席这项选举。泛民最大政党民主党主席罗健熙称，未来将继续该党的地区工作，希望党友“一起走艰难的路”。

本届立法会选举 154人报名竞逐90个议席

不过，香港选举委员会在立法会选举提名期结束后公布，仍然有154人报名，竞逐本届立法会选举的90个议席。其中，报称“非建制派”的人士有13人，占所有报名者约8%。

在这些参选的非建制派人士当中，包括来自被视为中间派的“民主思路”“新思维”以及前“人民力量”成员谭香文等。他们都是主张与北京沟通的温和民主派人士。

过去两年多，香港政治形势剧变。在传统民主派和本土派绝迹的情况下，本届立法会选举的选民投票意愿也备受关注。香港民意研究所11月23日公布的调查显示，只有52%受访港人表示会在选举日当天前往投票，比五年前立法会选举前同类调查大幅下跌31个百分点，创下1991年以来新低。

调查也显示，六成受访港人对所属选区有谁参选一无所知，不少受访者连自己属于哪个选区也不清楚。三成多受访者表示多数不会或肯定不会投票，另有一成表示还没决定。

香港一国两制研究中心总裁张志刚早前在报章撰文推算，这次选举地区直选投票率只有两成多，与2019年反修例浪潮下的区议会选举超过七成的投票率形成强烈对比。学者黄伟国也预测，立法会选举投票率不会高于三成。

事实上，非建制、非泛民的路线在香港一直难行。2015年辞任立法会议员并退出公民党的汤家骅，过去几年全力推动智库“民主思路”，走标榜精英中间路线的“第三路线”。但在2016年立法会选举中，“民主思路”只获约1万8000票，得票率不足1%。

在今年立法会选举中，“民主思路”首次选择和同样主张走“第三路线”的政党“新思维”合作，希望团结非建制力量，以联合阵营方式推动选举工程，争取最大胜算。

身为“民主思路”召集人的汤家骅认为，经过近年的动荡，香港仍有很多选民，民主理念在政治上较中立，也倾向理性温和，第三路线对这群人有一定吸引力。

在新界北参选的曾丽文，是激进本土派政党“人民力量”的前秘书长。她这次参选对政制问题只字不提，只集中要求反对地产霸权、监察官商和官乡勾结、反对浪费公帑，以及监察新界北大白象工程。

曾丽文接受《联合早报》访问时指出，希望自己能代表温和、理性、独立的非建制声音走入议会，监察港府。若自己有机会晋身议会，她将继续推动香港民主进程。

被视为温和民主派阵营代表人物的前立法会议员冯检基，在2018年退出民协后，两次参选都落败，这次也继续参选立法会选举。他接受《联合早报》访问时，批评建制阵营屡次与行政长官林郑月娥同一阵线，无论什么政策都支持特首，他希望自己参选可为选民提供多一个选择。

冯检基强调，追求民主一直是他的政治理念，他也在政纲中提出要双普选。但他承认，要争取传统民主派的支持者并不容易。

冯检基说：“我在街上拉票，不时会遇到一些民主派支持者批评我。还有人一路追骂我，指责我亲共投共。”

港人担忧立法会监察政府功能削弱

不少人担虑新形势下的香港政治格局，认为立法会日后极有可能清一色是建制派面孔。而议会一旦缺乏市民属意的代表，监察政府的功能将会削弱。

香港中文大学政治与行政学系高级讲师蔡子强接受港媒访问时，以最近立法会快速通过法案的数据为例说：本届立法会的法案平均审议2.5小时就通过，这是由于泛民缺席，议会不再出现民主派与建制派人士针锋相对的场面。

他说：“因为（议员）少了选举压力，便不会为了争取表现而仔细研读政策。长此以往，议会监察公权力的力度将会减弱。”

学者：快速通过议案 香港议会如何充分反映民意

蔡子强质疑，在目前快速通过议案的议会文化下，香港议会如何代表不同持份者的意见、如何充分反映民意？

香港迈臻研究所总监宋立功也认为，一旦香港立法会出现清一色的政治板块，一些涉及房屋、贫富悬殊问题的民生议案，不再像以前那样在议会遇到大阻力，很多都会顺利通过。但在涉及政治方面的议案如基本法23条立法，就会因为议会没有反对声音，随时可能隐伏社会另一场危机。

但他相信，明年7月香港特区政府换届后，北京对港政策会改变，由硬转向软，包括向民主派阵营伸出橄榄枝，以促进香港社会和经济继续向前发展。

分析：非建制派候选人两面不讨好

香港理工大学专上学院讲师陈伟强接受《联合早报》访问时说，本届立法会选举有不少非建制派人士参选，人数之多出乎他的意料。他估计非建制派候选人可在直选选区获两个至四个议席。

陈伟强指出，除了九龙西选区候选人冯检基，港岛东选区另一名非建制派候选人潘焯鸿也有可能胜出，“因为港岛中产人士较多，他们比较倾向支持民主派”。

香港迈臻研究所总监宋立功早前接受香港媒体访问时，也预测非建制派阵营在本届立法会选举中有望取得四至五个议席。但他日前接受本报访问时改口称，相信非建制派很有可能在地区直选中一席也拿不到，只能赢得功能界别的社福界一席。

分析：非建制派竞选宣传不力 无法动员支持者出来投票

宋立功解释，他本来以为一些非建制派候选人如谭香文、冯检基和黄成智，作为前立法会议员，在社会上有一定知名度，会得到选民支持。但据他近日观察，选举气氛相当冷淡，加上非建制派候选人的竞选团队宣传不力，无法动员支持者出来投票，所以赢面不大。

宋立功以冯检基为例说，以前冯检基竞逐的九龙西选区，投票日之前的一个月，街上已布满候选人的旗帜、横幅，十分热闹，“但今年选举气氛慢热，很多非建制派选民都觉得冯检基出卖民主派，不愿意再投票给他”。

事实上，非建制派候选人早前寻找提名入闸参选已感困难。如“民主思路”一开始有意推荐四人参选，但一直无法拿到提名，后来公开告急，才勉强为其中三人收到提名，够票“入闸”。

宋立功认为，“民主思路”的遭遇正好反映出主张走“第三条路”的非建制派人士面临两面不是人的困境。这些人很可能会在地区直选中“食白果”（无功而返）。

他说：“一方面，建制派选民不认为非建制派候选人是自己人，另一方面，他们在民主派阵营里也不讨好，没有人为他们站台拉票，传统民主党派的支持者未必会把票投给他们。”